第160章 死期
等顧念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日之後的事情了。
而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四周的環境全然是另外一番模樣。
“我的蚊帳怎會是花花綠綠的呢?”
可當顧念細細看著這蚊帳上的材質時,卻是一些大大小小的蝴蝶,便是紅的,白的、綠的······各色各樣,她的眼睛似乎是看不過來。
等她想要努力看清這一切的時候,卻是聽到了耳邊傳來的聲音。
那是一張男人的臉,讓她感到莫名的熟悉,而這張臉也不是別人的,而是三皇子墨雲靖的。
隻見,墨雲靖走到顧念身邊,便輕輕將她扶起,因顧念身上盡是傷,他也不敢用多大力氣。
可三皇子畢竟是一習武之人,這力道卻是輕柔得很,此刻的他仿佛拿著一上好的瓷器,生怕摔了碰了。
而他知道顧念醒了,定是會渴的,便直接拿起一旁的水壺,並倒了一些茶水出來,並試著茶水的溫度,才將這茶送到了顧念嘴裏。
隻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竟充滿了溫情。
而這一動作中,兩人雖是無言去,卻是默契十足。
等這口水咽下時,顧念才開口問道:“大皇子他······他沒事吧?”
墨雲靖聽完顧念的話,卻是一驚,他沒想到顧念醒來問的第一句話不是自己的身體,也不是其他,竟是大皇子的情況。
“已經認罪伏法了。”墨雲靖說出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十分悲傷的,不帶有一絲作假。
這隻是一個弟弟對自己哥哥的不理解和無奈,亦是感到可惜。
顧念見他這副模樣,卻是淡淡的說道:“三皇子好箭法子!”
三皇子也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話語中的意思。
大皇子將那懷中之物掏出來的時候,可那懷中之物還未被掏出的時候,卻是被一支箭射中了胸膛。
而大皇子在中了那隻箭之後,便是吐出了口鮮血,也不知其生死。
這宮中的人都知道,三皇子從小習武,這弓箭也自然不在話下,而當時能手持弓箭的,且還會射向大皇子的,恐怕也隻有他一人了。
“那不是我。”墨雲靖淡淡的說道,他見顧念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繼而重複道:“那不是我。”
顧念聽完他的話,仍是一臉不解的看著他。
“我若是想阻止大哥拿出那東西,射的隻會是他的手,絕非是他的胸口,那胸口是要人性命的,我也不會······”
說到這裏,莫雲靖竟是沉默了下來。
他雖是這三位皇子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卻是最無心關心政治的那一個。
不知過了多久,他繼而說道:“而且那射箭之人比之我,也不知道高明多少。”墨雲靖歎了一口氣道。
“此話怎講?”顧念仍是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我大哥並沒有死,若是常人被射中胸膛,必死無疑,可這射箭之人是故意為之,不偏不倚的射在了大哥心髒附近的位置。”
顧念不禁一驚,她那時站在大皇子身後,那位置分明是射中了心髒的位置,為何是射在心髒附近。
而這世上,但凡是被射中了胸口的人,又怎會不死?
若非這大皇子心髒長在左邊,才不會死。
可三皇子說著射箭之人技術高超,他們想要達到的是同一個目的,便是不讓大皇子將懷中之物拿出來,為何要射在心髒的位置呢?
“非但你不信,我也是不信的,那傳授我箭術的老師曾說過,我雖是天資過人,但也做不到百發百中,而我也做不到射中別人的胸口,還能恰到好處。”
墨雲靖口中所說的恰到好處,無非是那箭所射的位置,隻是射中了大皇子胸口,卻未射進骨肉,甚至是和心髒有一段距離。
而那射箭人,竟是做到了這一點。
“那大皇子?”顧念暗暗道,卻未將這個問題說出口。
此刻,墨雲靖還稱呼大皇子為大哥,而在那日大皇子逼宮時,大皇子還能稱三皇子為三弟,對那二皇子,並非以二弟相稱,而是以二皇子相稱。
正是因為墨雲靖對自己的大哥有情有義,顧念若是問出了這個問題,那實在是太殘忍了。
“大哥卻是做了一件錯事,一件永遠改變不了的錯事!”
他隨時這樣說的,可臉上的表情卻遮不住,他臉上露出的表情仍是十分悲傷的。
“父皇並未對大哥做出什麽懲罰。”墨雲靖繼而說道。
此話一出,顧念不禁睜大了雙眼。
這是何等的罪責,皇上竟無一絲懲罰。
皇上雖是看起來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樣子,但顧念知道他是心中有數的。
而他所表現出來的,也不過是騙人罷了。
這一國之主,心中是最明白不過的了。
“想來皇上有自己的想法吧。”顧念淡淡的說道,畢竟皇上這個人,她捉摸不透,也是她無法捉摸的。
可墨雲靖聽完顧念的話,卻是搖了搖頭。
“並非是父皇不願意懲罰,而是父皇睡著了,不願意睜開眼。”
現如今,顧念是過了一日才醒來的,若皇上睡了這麽久,那倒真如墨雲靖所說,是不願意睜開眼。
身為人子,卻是要做出殺害自己的父親的事情。
若皇上處理這件事,是要殺了大皇子?那他和大皇子又有什麽兩樣,一殺子,一殺父,便是這般。
竟是因為這個原因······
“顧大人來過······”墨雲靖不經意的說道,卻是讓顧念為之一動。
整個京城都尋不到顧承言的蹤影,她明明想看到他,卻是在自己暈倒時,顧承言竟是來過!
顧念猛地看著墨雲靖,那眼中充滿了炙熱。
可這一看,墨雲靖竟是愣住了,因為這眼神中所傳達的,似乎不是一個女兒向父親傳達的眼神。
可轉眼間,顧念再次看著墨雲靖時,仿佛剛才那個眼神,是他誤解了。
“爹爹來看過我?”顧念明知故問道,可這話語裏亦帶著一絲喜悅,她分明是相信的,但又想再次聽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在你昏迷之時,確實來過。”
“那他可有說過什麽話?”顧念一臉期待的問道。
可當墨雲靖聽到此話時,卻是一愣,那不該是一個父親對自己女兒說的話,畢竟那話對顧念而言,似是有點傷人了。
顧念見墨雲靖這副模樣,也大概知道顧承言說了什麽,因是知道顧承言性子,也能明白他說這話的用意。
“你說吧,我爹爹的性子,我還是知道的。”顧念淡淡的說道。
不知過了多久,墨雲靖仍是沉默了一番,繼而說道:“竟是沒死,還真是命大······”
這便是顧承言在顧念昏迷之時說過的話。
而顧承言的語氣定不會是這般,從墨雲靖的口中說出,卻是在陳述一個毫不相關的事實。
而聽完這句話的顧念,竟是笑了起來,她並非是苦笑,而是一種喜悅的笑。
一瞬間,墨雲靖看著這張帶著笑意的臉,竟看得有些癡了。
“顧大人又做了一件事情。”墨雲靖繼而說道。
可與剛剛平淡的語氣,卻是有些氣憤,也有些無奈。
“他做了什麽?”
隻見,墨雲靖將這屋門打開,此刻顧念所在的地方乃是清落的住處,而她現在能看到的地方,也是從太醫院能看到的地方。
當門被打開的那一刻,外麵是無盡的黑暗,可在光能照到的地方,卻是一片血色。
“爹爹是?”
那門也隻被打開了一會兒,便被墨雲靖給重重的關上了。
“這所有的叛軍,都被顧承言給殺死了!”他說出這一事實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可當他看著顧念時,卻是一震,他本以為顧念會十分痛苦,但他從顧念眼中看到的,卻是十分冷漠的表情。
“爹爹被人稱作劊子手,想來也是這個原因,可爹爹做一件事情,總是有原因的。”顧念這是在為顧承言說話。
可當她將這番話說完,卻是一陣沉默。
那是一千條命,隻是一夜之間,全然消失了。
那顧承言是視人命如草芥的劊子手,可墨雲靖相信,顧念和他不一樣,雖說顧念是他的女兒,可這兩人,真的能夠比較嗎?
兩人沉默許久,顧念竟是睡著了。
他看著對方睡夢中的模樣,亦是看得仔細。
在睡夢中,顧念卻是一副微微皺眉的模樣,不知是什麽心事······
他將被子替顧念蓋好,看著對方一副睡著的模樣,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而在他出去後,本是躺在床上安然睡著的人,卻猛地睜開了雙眼,那雙眼中流露出不解的眼神。
爹爹的性子確實是這般,但那千人的叛徒也是無辜的,但於顧承言而言,那便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他既然是皇上的“走狗”,又是無情的劊子手。
這些人想要逼宮,又在那城門之下,說顧承言是皇上身邊的奸人。
顧念那時就想,往後大皇子和玉妃定不好過,但這畢竟是皇上的兒子和女人。
他會讓這變成血色地獄,他確實做到了,用這千人的性命來告知眾人。
若是再次逼宮,他會讓其變成地獄。
隻是,此刻顧念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顧承言的那句話,他該是一種怎樣的語氣講出這句話的。
竟是沒死,顧念保護了皇上,還能活著回來,想來顧承言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可顧念非但沒有死,還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挽救了整個赤國的曆史。
倒是命大,顧念何時不命大。
當年家中親人無一生還,隻有她一人活著,在那寒冬之日,她也未曾死去,卻是遇到了顧承言。
而那日大皇子逼宮之時,在那樣的箭陣中,亦是能活下來,就連星月閣中上等的高手,也會因其而死。
可顧念,竟是活了下來,在後宮大亂時,還能遇到神醫,亦是她的幸運,也是她的命大。
但這一切也該劃上一個終點了。
次日,卻是皇上病重以來唯一上過的一次早朝,也是這最後的一次早朝。
皇上坐在那龍椅之上,可這龍椅上的人,麵色紅潤,嘴角帶笑,想來全是清落的功夫。
殊不知,這一切不過是回光返照的功效罷了。
可這真相如何,恐怕也隻有顧念和清落知道了。
那皇上坐在龍椅之上,看著這朝中大臣三拜九叩,三呼萬歲。
平日裏,這萬歲聽起來也不會有什麽不一樣的感覺。
可今日聽來,竟是覺得十分諷刺。
一國之君乃是萬歲,可這剩下的日子,也不過隻有幾日罷了。
等那回光返照一過,皇上的死期也會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