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噩耗

  等到這冬春交際之時,顧念的身子也已恢複不少,那手指也已能動,麵色也比之前更為紅潤。


  現如今,已過去接近一年的時間。


  此去經年,隻需等到那荷花再開之日,顧念仍是一年前的那個女子。


  蓮心殿中,和往常一般,蘇雲替顧念梳洗一番。


  “蘇雲,你把窗子打開,我想看看。”顧念笑著說,氣色也比以往好了不少。


  蘇雲楞了一下,亦是照著自家主子的意思去做。


  隻見,她嘴角帶笑道:“主子可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


  今日是什麽日子,顧念著實想不起來,在她的記憶裏,並未有什麽特別的日子,若真有重要的日子,也是自己遇到顧承言那日時,大雪紛飛,但她也不知是何時。


  忽然間,蘇雲不知從哪裏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麵,“今日是主子的壽辰,莫非主子自己都不記得了?”


  一瞬間,顧念心中竟湧出一股莫名的暖意。


  “想來我是忘了,我的生日本是在冬天,也是最冷的日子,原來已經過去這麽久了。”顧念臉上洋溢著笑容,十分自然。


  顧承言將她救起之時,便是顧念重生之時,亦是她的生辰。


  自家破人亡,自己是何時出生,她早已不記得。


  蘇雲見她這副模樣,連忙走到顧念身邊道:“長壽麵要趁熱吃,才不會斷,主子才能長壽。”


  顧念臉上出現一絲悲傷的表情,那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她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將所有的情緒都隱忍於心。


  “蘇雲的生日是何時?”顧念問道。


  “蘇雲本是一孤兒,也不知自己是何時而生,從遇到師傅的那一刻,每年生辰都是師傅為我煮上一碗長壽麵,興許是師傅撿到我的日子吧。”蘇雲說自己的身世,亦是在說顧念的身世。


  而這長壽麵,亦是蘇雲為她生辰親自煮的。


  隻是,顧念今年的生日並非她一人過的,如今還有人為她過這生日,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悲傷。


  她隻是和平常一樣,這樣照顧著顧念,盡量減輕她的身體負擔,她日日吃的粗茶淡飯,今日出現一碗長壽麵,竟是許久以來的唯一不是粗茶淡飯的一次。


  “若吃下這碗長壽麵,當真能活得長長久久,我倒希望這長壽麵是給皇上吃的。”顧念話中有話,因為眼前的局麵,皆是皇上一人形成的。


  若不是他臥病在床,怎會有這些事情的發生,她們自然也不會入宮,也不會來到這兒,更不會有中毒之事。


  但蘇雲並未體會到顧念的意思,隻是以為顧念希望皇上能早日康複,兩人皆是中了一樣的毒素,皇上卻是臥病在床兩年,至今沒有康複的跡象。


  而顧念不過是一年的時間,等到今時今日,顧念的身體也已漸漸好了起來,冬天過去,冰雪漸逝,連著顧念的身體一起好了起來,由最初的“活死人”,如今也能動動手指,能大聲說話,其意味也是不言而喻。


  “主子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蘇雲笑著說。


  那窗外,陽光明媚,顧念亦能從床上看到窗外的風景,那屋外似乎也是生機勃勃的景象,因這大地回春,連著這屋內的,也不再死氣沉沉。


  顧念緩緩吞下那麵食,因長期粗茶淡飯,日日吃著粥,今日竟有些不習慣。


  “皇上.……”顧念輕聲說道,不知是在想著什麽,竟說出了這樣的一句。


  單單是這樣的幾個字,便讓顧念冒出了很多想法。


  蘇雲乃是顧念的心腹,在她躺在這病榻之上時,這宮中所有的事情,都是從她口中得知。


  前些日子的炭火隻是,她雖沒有怪罪蘇雲,卻是留了個心眼,蘇雲平日做事,都是十分小心謹慎的,根本不會出現這些差錯。


  但今日不自覺的說出這些事情,定是因為發生什麽。


  更何況,自己身體虛弱得很,若聽到皇上的噩耗,定會受不了的。


  那蘇雲亦是為了照顧自己的感受,才會沒說出這些。


  如若皇上真的發生什麽,那顧承言又該如何?


  他在這世上做的事情,不全是為了皇上嗎?不惜培養她這樣一顆棋子,怎麽能?

  “皇上到底怎麽了?”往日顧念說話,都是機器平淡的語氣,今日說話的語音,竟微微帶些顫音。


  “主子,皇上沒什麽,隻是這毒進入身體內,已潛伏許久,現在已經不能動了,恐怕.……恐怕再過不久,就不能說話了,隻能轉動眼珠,才能……”蘇雲支支吾吾的說道,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亦是該如何說下去。


  她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皇上身上,這個男人死了,他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

  “怎麽可能,爹爹沒有找到嗎?”


  顧承言是誰,這天下的神醫,他怎麽會找不到?


  “你師傅不是用毒的高手嗎?這冰蟲之毒,她莫非不知道?”顧念語氣之中,帶著一絲慌亂。


  她雖隻見過皇上一麵,這男子的雙眼,看透太多東西,雖是這赤國的天子,卻讓她感到親近。


  顧念不能想象,若皇上死了,以顧承言的性子,究竟會做出怎樣的舉動。


  “其實不然,解開冰蟲之毒的方法,早已找出,隻是皇上不用罷了。”


  隻是,赤國天子是誰,有一顆愛子民的心,即使這方法能夠救自己的命,卻要用十幾人的生命來延續自己的生命。


  “還是隻能用換血之法嗎?”顧念問道。


  這方法,她亦是知道的。


  隻是,從她見到皇上的第一麵時,便已經知道皇上不會使用此方法,不然怎會躺在病榻之上,且已有兩年的時間。


  若用十幾個少女的生命,換來一明君的生命,這天下人,怕也是不會反對的。


  但即使這天下的人不反對,皇上一人反對,亦是無用的。


  這次,顧念記著的,不是這換血之法,而是顧承言這個男人,皇上是顧承言想要扶持的人,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顧承言死。


  “他已經派人去尋找其他的辦法了,師傅雖讓我來保護皇上,但並未告訴我解毒的方法,我想師傅是知道的,隻是不願說罷了,前些年,江湖上曾有一神醫,曾說過解冰蟲之毒的方法,但人還未找到,也不知那方法是對是錯,這人就離奇消失了,不知去向。”


  而此刻,即使顧承言派出所有人去尋找那解毒之法,亦是沒有方向的。


  這赤國上下,究竟該從何尋起。


  這皇上能夠堅持兩年,未必能永遠堅持下去。


  若有一天,找到這解毒的方法,如若皇上不在了,那這方法又有何用?

  冰蟲進入人體之初,隻是停留在身體內,並未有任何異樣。


  隨著時間額推移,人體也會逐漸被冰蟲所占據,那血液便是它乃以生存的環境。


  一旦冰蟲在人體內待得久了,亦是成為了它的巢穴,那人體也隻是一軀殼,若是強行用藥,那人體也隻會更痛苦。


  “皇上會好起來的。”顧念沉默許久,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她相信顧承言,他是誰,這赤國上下的人,即使是皇後見到他,亦會讓他幾分。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這次顧念記著的,是在她入宮之前,顧承言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進了這宮中,你隻有一個使命,那便是要學會保護皇上,若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許離開皇宮一步。”


  “那神醫曾說過,隻需用十幾個處子的血,洗去皇上身上的冰蟲之毒,便能治愈皇上身上的毒,冰蟲之毒乃是陰性,隻要用那至陰之血衝去人體血液裏的冰蟲,但皇上不願意使用此方法,一切也……”


  現如今,皇上的情況便是十分危險的,若那冰蟲侵入皇上的大腦,再使用這方法,也是為時已晚,回力無天了。


  “我都能活下來,皇上為何不能,若要用我的命去救皇上的命,我也是願意的。”


  “主子,皇上不會的,能熬過這兩年,既然相信你爹爹的能力,為何不能等他回來呢?”蘇雲眼中流露出堅定的目光。


  “爹爹去哪裏了?”


  “奴婢不知,隻是皇上病重,這太醫院的人都已經折騰得不得了,他怕是去找師傅了,但師傅不會告訴他的。”蘇雲似乎早已經知道這樣的結局。


  這自古以來,能夠改變事情發展的,幾乎沒有可能,如今想來,這生老病死不過是人間常態,又何必強留呢?

  於皇上而言,說不定是一種解脫,看透了這世上的所有事情,心中了然。


  她們在皇上的眼中,怕是醜態百出。


  此時,顧念竟想到一個人,那皇後該是怎樣的心情,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之人離開人世,卻無能為力,是何等的無奈。


  這宮中的妃子、或是貴人,甚至是皇子,表麵看似焦急,但其內心潛藏的又是什麽?

  這皇上一死,皇位亦是隻有一個,恐怕他們是希望皇上死去的吧。


  表麵風平浪靜,其實那死水一般寂靜的表麵,早已暗流湧動,不知朝著哪裏流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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