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蓮說
坤寧宮中。
“皇後娘娘，那五位小主都說出了蓮子茶的意思，但……”辰嬤嬤跪在地上，一副唯命是從的模樣，臉上卻是遮不住的驚慌之色。
“但是什麽？”皇後笑著說，手裏拿著的正是一杯蓮子茶。
要知道，讓五位秀女喝這蓮子茶，正是皇後娘娘的安排。
其中的清香，或是苦澀，都隻有她一人能懂。
若是這五位小主中，沒人能說出她想要的答案，恐怕這五人在宮中，活得都不會長久。
“顧小主所說，和皇後娘娘您說的，如出一撤。”辰嬤嬤笑著說，卻是鬆了一口氣。
這是皇後娘娘下達的命令，必定想得到正確的答案。
若這五人，若是無一人說出皇後心中所想，恐怕受罪的不是那五位小主，而是她自己。
“顧承言的女兒？”皇後明知故問道，卻了然於心。
這赤國的老百姓都知道，這顧承言是有名的劊子手，其人心狠手辣，不過二十出頭，又怎會有一個十幾歲的女兒？
但礙於顧承言的身份，即便天下人都知道他不可能有女兒，但也沒人敢說一句。
可皇後真正擔心的事，並非此事；既然顧念知道蓮子茶的意味，她就不能不懷疑，是否此事顧念死通過顧承言才得到的消息。
若是如此，那邊代表著，自己身邊也會有顧承言安排的人手。
——那占卜師所說的話，恐怕也讓他知道了。
“回皇後娘娘的話，正是！”
“其餘四位小主，又是如何說的？”皇後娘娘笑著說，這剩下的五位小主，可謂是死裏逃生，若不是有過人的膽識和機智，又怎能從荒郊野外出來呢？
“大將軍之女蕭淩兒是從蓮子的生長環境來說的，而禮部尚書之女是依據蓮子的藥效來說的，禦前侍衛統領的妹妹和獵戶之女韓芠都是直白爽快之人，都認為這是一杯簡單的蓮子茶，並沒有前幾位小主想的那麽細致。”辰嬤嬤不緊不慢地說道。
皇後聽完，卻是露出了笑容。
她在這深宮數十年，像蕭淩兒和顧念這兩人，在宮中生存，絕非難事，而南宮靈和韓芠兩人，心性率真，在宮中的日子也不會長，至於卿緋月，她不曾了解，不過是說出了事實而已，她不便做過多猜測。
“本宮不過是給杯蓮子茶，竟得出幾種不同的答案，倒是有趣……”皇後捧著手中的蓮子茶，麵無表情的說道。
——隻是，這治世女臣，是否真的存在。
若那五人的其中一人，真如那占卜師所說，隻是一個人變回讓天下大亂。
光從這五人的話語來看，她一時間也無法分辨，究竟誰有最大的可能是治世女臣……
越是聰明的人，越懂得察言觀色，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
若南宮靈和韓芠是裝瘋賣傻，也不是沒有可能，倒是韓芠，如此依據藥效來說，也是最不會讓人起疑心的，她們五人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治世女臣。
“這五位小主，各有特點，老奴已經按皇後娘娘的命令一一吩咐下去了。”
隻見，皇後笑著點了點頭，卻是不語。
現如今，正是緊要關頭，若稍不留意，便會動了整個國家的根基。
這江山，都是皇上打下來的，她不想看到，因為治世女臣的出現，他辛苦打下的江山，如同江水一般，付之東流。
“你先下去吧，若是有事，本宮自會安排人通知你的。”皇後娘娘淡淡的說著。
“是，皇後娘娘。”辰嬤嬤回答道。
……
宮殿的另一頭，慶安殿中。
“顧念，方才我說出那樣的答案，是否有不妥的地方？”南宮靈紅著臉說道。
“靈兒想到什麽說什麽，不要怕，這是很多人都學不來的。”顧念笑著說。
“真的嗎？”靈兒閃動著大眼睛，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當然是真的，靈兒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沒自信了？”
“顧念，那你說蓮子茶為何是苦的？”
一旁的蕭淩兒聽著，甚是覺得惡心。
“也不端盆水看看自己是什麽模樣？就在這兒安慰別人，以為說了什麽話，就能打動人了？”蕭淩兒諷刺的說道，分明在說蓮子茶的事情。
慶安殿尚且還有五位小主，未得到辰嬤嬤誇獎的，也隻有顧念一人，可想而知，若不是顧念說出了不好的意思，辰嬤嬤又怎會有如此反應呢？
即便是南宮靈說出如此直白的話，辰嬤嬤都有幾句誇獎之詞。
顧念並未作出反應，她深知與此人多說，不過是無謂的口舌之爭。
更何況，顧念她注意到了辰嬤嬤眼中的異樣，辰嬤嬤向來是一個極有分寸的人，顧念十分肯定自己的解釋，正是蓮子茶的寓意。
若辰嬤嬤當著眾人誇獎自己，不管是辰嬤嬤，還是顧念，都會被人記掛，但一言不發，都會給人留下一個懸念。
像蕭淩兒這種沒頭腦的人，自然會認為自己說的寓意有誤。
畢竟在這宮中，真正能夠意識到後宮的悲涼之人，又有幾個？
隻有站到山頂最高處，才能體會別樣的風景，也隻有站在這宮中的製高點，才能體會宮中的風景，但這風景是不值得看的。
那一刻，也正如顧念的心境，唯有將蓮子茶喝到最後的人，才能體會到特有的清香和苦澀。
但顧念在眾人麵前說出那番話，不是因為她想表現自己，隻因慶安殿中的五人之中，大多是抱著鳳凰美夢，她說出這番話，自然是想提醒這些人，及時抽身，以免越陷越深。
“怎麽，被我說中了，不敢說話了？”蕭淩兒見顧念是如此反應，反倒更加得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女子大聲說道。
顧念聞聲而去，原來是那女子，她從未有機會和她接觸，今日倒是……
“待會辰嬤嬤就要來了，看到這樣子，也會生氣，還是和和氣氣的坐在這兒。”那女子笑著說，卻是一副無事模樣，身上散發著一股豪氣，夾雜著野性中的美。
一旁的卿緋月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於她而言，既然不能和顧念合作，便要和她為敵人。
蕭淩兒和顧念有結，大家都知道，隻不過，今日蕭淩兒也替自己出了一口惡氣，也算是滅了顧念的威風。
她甚至覺得，有朝一日，顧念也會重新來找自己，哭著喊著想要和她合作；但終歸是有朝一日，也隻是個夢罷了。
蕭淩兒聽了那女子的話，也變得安靜起來。
畢竟辰嬤嬤不是個好招惹的對象，她們終究是掛了小主名義上的秀女，她們的“生死大權”掌握在辰嬤嬤的手中。
慶安殿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顧念回想著方才發生的一切，照辰嬤嬤所說，她們即將變成美麗的蝴蝶，但話說到一半，就直接被人叫走了。
而辰嬤嬤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似是有什麽急事。
平日裏，辰嬤嬤一向以冷漠示人，臉色從未如此難看過。
顧念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皇後娘娘。
在這宮中，能讓後宮中的女子，唯命是從的人，恐怕隻有皇後娘娘了。
沒過多久，辰嬤嬤再一次出現慶安殿中。
“諸位小主等候多時了。”辰嬤嬤笑著說。
“毛毛蟲變成蝴蝶，自然是美麗的，但掙脫繭，成為蝴蝶的那一刻，是極度艱辛的，各位小主就好比這毛毛蟲，終歸是要走出慶安殿的，老奴的意思，想必小主也能明白；這幾日還請小主們在慶安殿中，好生歇息，等著老奴的好消息！”
她們聽完辰嬤嬤的話，心中的希望再一次被點燃，所以人都以為，她們即將見到皇上，甚至是妃子，所謂破繭成蝶，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老奴的話隻能說這麽多了，還請各位小主好生歇息！”說罷，辰嬤嬤轉身離去。
而一次次的被點燃希望，繼而希望破滅，該是有多麽可怕。
“皇後定是和辰嬤嬤說了什麽！”顧念暗暗道，以辰嬤嬤的性子，剛才定會說些什麽，可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辰嬤嬤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皇後娘娘身後究竟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顧念，我們是不是該準備什麽？”南宮靈笑著說，眼中流露出期待的目光。
每個人都認為，自己即將見到的人，便是皇上，一旦和這個男人扯上一點關係，這一生的命運都會開始逆轉。
“像平常一樣，辰嬤嬤已經為我們準備了一年。”顧念意有所指，其實辰嬤嬤在這一年中，教給她們的東西，已經很多。
隻不過，宮中的規矩是永遠都學不完的，因為人心隔肚皮。
人心難測，她們唯一能做的，便是保住自己。
“顧念，你好像很不開心。”南宮靈輕聲說道，生怕被蕭淩兒聽去，趁機諷刺顧念。
“我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顧念淡淡的說著。
此刻，若是皇後安排的，她不能保證，不會再次出現“祈福之事”，畢竟後宮僅剩下的五位秀女，若是突然消失不見，定會引起他人的懷疑。
她也擔心南宮靈，過於單純隻會受到傷害，唯有早日成長，才能麵對這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