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小花

  夜，漸漸地深了。


  慶安殿中，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張秀女身子如何了？”辰嬤嬤問道。


  “她的身子骨恐怕不行了。”太醫搖搖頭說。


  “此話怎講？”辰嬤嬤微微皺眉，這秀女大多都是要覲見皇上之人，若是出了什麽差錯，這罪定是不會少了她的。


  “這位秀女之前挨過板子，加上先前身子瘦弱，今日想必是受到了驚嚇，她的小腿怕是廢了了。”那太醫無奈的說道。


  “沒有治好的可能了嗎？”辰嬤嬤內心焦急萬分，臉上依舊波瀾不驚。


  隻見，那太醫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顧念靜靜地看著床上的女子，一臉平靜。


  要知道，若是秀女身體有疾，也就失去見皇上的機會，那些所謂的妃子夢，也不過是些幻想罷了。


  “這事，萬萬不可泄露出去。”辰嬤嬤冷冷說道，若是聖上知道，也就是犯了欺君之罪，這些人都是要殺頭的。


  “是。”眾人點了點頭。


  “必須安排她出宮，我會將此事稟報的。”辰嬤嬤冷冷說道。


  顧念微微挪動了身子，張清言不過是初來宮中，便是如此待遇，恐怕醒來會……


  看著辰嬤嬤漸漸遠去的身影，顧念反倒覺得眼前的女子是幸運的。


  若是有緣見到聖上，想必也不會有好的結果，日日困在這深不見底的宮中，生死都不知是何物，用一條腿換來的自由，已足夠幸運。


  “顧念，你在想什麽呢？如此專心？”南宮靈的一句話將她拉回現實。


  那一瞬間，她的腦海中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若自己是這床榻上的女子，該有多好，但這隻是個幻想。


  “我，這是怎麽了？”張清言微微睜開眼睛，身體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感。


  “你的腿傷了，無緣再見皇上了。”顧念淡淡的說著，意思再為清楚不過了，張清言已經失去秀女的資格，唯一的路便是收拾行李回家。


  “謝謝。”張清言眼中流出幾滴清淚，不知是開心，還是難過。


  “你別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南宮靈輕聲說著，天真無邪的臉上，是遮不住關切之色。


  “不，我很開心，這些都是天意。”那女子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不能看到皇上，不應該傷心難過嗎？為什麽你……”


  未容南宮靈講話說完，她直接打斷道：“我雖是相府的三小姐，但不過是虛有其表罷了，我娘是相府的丫鬟，因為相爺醉酒才有了我，我在這宮中，是受到欺淩，在家也是如此，現在倒好，我能離開皇宮，離開相府，尋找屬於自己的自由了。”


  “皇宮難道不好嗎？”南宮靈眨著大眼睛，一臉疑惑，畢竟在她的心中，皇宮是榮華富貴的象征，哪兒來的勾心鬥角。


  “謝謝你們出手相助，明天我便會離開皇宮，望自珍重。”那女子長歎一口氣，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顧念從袖中拿出一白色小瓶，擱在她的枕邊，便離開了。


  那是一瓶上好的金瘡藥，對她的新傷，應是有幫助的，她隻願張清言一路走好。


  “顧念，為什麽她離開皇宮，會如此開心？成為皇上的妃子不是一件更加開心的事嗎？”南宮靈不解的問道。


  “對她來說，也許是種解脫，重獲新生吧。”顧念神色黯然道，這樣的機會，恐怕她一輩子都盼不來。


  更何況在南宮靈的心中，能夠待在皇上身邊，那般英勇的男子，應該是很開心的。


  “你還小，等以後長大就明白了。”


  “哥哥本是不想讓我進皇宮的，要不是那買來的小乞丐逃跑，哥哥永遠都不會讓我踏進這皇宮一步。我離家的那一天，哥哥滿臉淚水，這皇宮真有如此恐怖嗎？”


  顧念看著南宮靈天真無邪的臉，竟不知如何回答她，作為禦前侍衛的統領，看著自己的妹妹前往皇宮的路，血氣方剛的男子竟哭了，可見這做哥哥對妹妹的情義，是多麽的厚重。


  “這皇宮並非你想象的那樣，我希望你也永遠不要經曆罷。”顧念淡淡的說著，腦海裏浮現的竟是那年冬天，她被大雪掩埋的場景，如今活著已是最大的幸運。


  “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夜色漸深，顧念躺在床上，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張清言的身影，字字在理，她卻是這深宮中的一隻小鳥，永遠都無法飛出去。


  而南宮靈如同一塊通透白淨的玉，也本不應該待在這兒，不過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罷了。


  南宮靈是如此的讓她感到疼惜，她想要告訴南宮靈這深宮之中的真相，讓南宮靈看到由白骨堆砌起來的繁華假象，但是她做不到；顧念寧願讓她保持最初的那份天真，在這殘酷的後宮中，嗬護著這朵嬌柔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