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長安歸故裏（112）
渡口倉庫，
蕭風斜靠在牆上，看著來來回回折騰著的一群人，帶著一份漫不經心。
“來，公子。”阿其見他叼著煙，便連忙湊過去幫他點著了火。
腥紅的火焰在昏暗的空間裏肆無忌憚地燃燒了起來，看著對麵的男子朝自己走過來，蕭風輕輕一吐，淡淡的煙圈籠著男人不太好看的臉色慢慢的化開。
“蕭公子，”男人很快斂起那不悅的情緒，輕聲一笑，“算起來也有一段時間不見了，您……還是這麽的隨心所欲。”
蕭風目光都懶得放在他的臉上，“徐戶呢？這種時候他怎麽可以不用來？”
男人嘴角向下輕輕一垂，“義父說，我可以代表他來，所以他老人家就不辛苦跑一趟了。”
男人叫張儼，是徐戶收的義子，很多他不方便出麵的事情都是由他來幫著完成。
“嗯，我總記得他有個兒子叫徐啟明，倒是忘了他老人家還有個義子，”蕭風若有其事地點了點頭，“不過你說，這義子二字跟養在身邊的狗有什麽區別啊？”
一旁的阿其忍不住發出一聲低笑。
張儼的表情還是繃得挺好，並沒有因為他的暗諷而表示出憤怒，他也不是第一次和蕭風打交道，是做好了從他嘴裏就不會聽到什麽好聽的話的心理準備。
“蕭公子這個問題問得有趣，不過我沒您聰明，還真回答不上。”
蕭風頭稍稍一側，眼角輕勾地瞟著他，帶著三分邪魅，“回答不上也沒有關係，反正你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張儼頓了一下，他沒有可以和他計較的資本，所以在耍嘴皮子上，他總是處於下風的那一個，“今晚兄弟們都不容易，蕭公子若是肯賞臉，我做東請大家喝一杯，如何？”
“……”蕭風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將視線投在他們不停忙碌著的動作上，“這些搞完估計天都快亮了吧。”
“放心，剛交待過了，會讓他們抓緊時間的，”見他不領情，張儼也沒有說什麽，而是換了個問題，“對了，聽說蕭公子抱得了美人歸，還沒有來得及恭喜您！”
聽到這話，蕭風眼眸一緊，直接朝他看了過去，眸色沉沉明顯得可以看出他此時情緒不好，“消息這麽靈通，聽誰說的？”
張儼有些錯愕，沒想到他對這個話題會變臉變得這麽快，“蕭公子鍾情沈家四小姐的這件事，我想您手底下的人應該都知道吧？”
嗬，挑撥離間，你還不夠格。
蕭風嗤笑，看了看指間夾著的香煙，看了他一會，緊接著就用那腥紅的火光朝他胸前戳了過去。
隔著衣料是不會傷到皮膚的，但很快的，表麵上衣料就被爛了一個洞，蕭風帶著警告性的聲音響起，“我的事，你還沒有資格打聽，沈四小姐的這個稱呼你也沒有資格提及，否則，下次就不是今天這麽簡單了，明白嗎？”
“蕭風，你……”
他再能忍，也不能讓他這樣來作踐自己，可是後麵的話還來沒得說完，蕭風動作極快的，張儼還沒有看清楚他手裏的動作，就被黑壓壓的洞口抵住了額頭，瞬間不敢動彈。
見狀，所有人紛紛停下手裏的動作，各自都是護著各自的主子，看這陣勢是要準備大幹一場了。
可……
就在猶豫著是否該動手的時候，倉庫大門發出沉重的聲響，被推開的同時，冷之廷帶著一大隊人馬湧了進來。
蕭風勾了勾唇角，為了不讓張儼有任何可以反抗的機會，他已經讓阿其將他身上所帶的武器搜了出來，而他依舊死死地抵住他讓他動彈不得。
看了看這形勢，蕭風喊道：“兄弟們，我們不要反抗，我向你們保證大家還有一條生路，以及你們的的家人也會安然無恙。”
把自己的命拴在褲腰帶上做事的人，蕭風清楚，他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們在意的隻有自己的家人是否安好。
張儼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蕭……蕭風，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叛變？還有……你連你的父親也可以不管不顧了嗎？”
蕭風不作任何回答，看到冷之廷過來便把你交給了他，而他自己，也主動地朝他伸出了雙手。
“蕭風，你會後悔的，你以為你出賣了所有人就可以換自己一個平安嗎？你想得美，你的手上早就沾滿了鮮血，幹過多少肮髒事你自己心裏明白，你這麽聰明的一個人，怎以會做出這麽天真愚蠢的事呢？”
張儼幾乎是竭嘶底裏的喊著，喊到最後，就隻剩下一陣冷笑。
“冷隊長，動手吧。”蕭風噙著淡笑，雙手並攏著朝他揚了揚下巴。
冷之廷沒有猶豫，很快地便把他的雙手給銬上。
被忽略了的張儼還在不死心地掙紮著，“蕭風，你這是大義滅親，你會遭天譴的！”
蕭風一臉嫌棄，“冷隊長，這人的嘴巴太臭了，能否把它堵上？”
冷之廷輕笑，這一刻倒是有些佩服他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能開玩笑，而且，也看不出他有一絲緊張和畏懼的模樣，他就當真這麽自信？
冷之廷側過頭示意吳青山，緊接著張儼嘴裏被塞住，所有的話都被卡在喉嚨裏，隻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音。
“所有的，都在這裏？”冷之廷上前巡視了一圈，眉間緊鎖。
“都在這裏。”蕭風神色淡淡的應道。
冷之廷看著他，想了想說道，“若是能大獲全勝，你有著不可抹滅的功勞。”
“嗬，”蕭風笑了笑，“那走吧冷隊長，我們的下一個地點是……蕭家！”
“你不怕嗎？”
“怕，當然怕，”蕭風回答得不假思索，可隨後語氣卻平了下來，“怕這輩子會再也見不到相見的人。”
……
蕭家，
沒有等到蕭風回來稟報事情是否順利完成，蕭元起是不會安心去休息的，隻是他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會等來一批警察。
因為他從未想過，背叛自己的會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你……你們這是做什麽？”蕭元起看著蕭風被牢牢地銬住，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心口處湧了上來，“冷隊長，你這大半夜不睡覺，這是在做什麽？”
冷之廷俊臉上籠著一層寒光，“我大半夜之所以不睡覺，那是因為在渡口倉庫抓人啊……蕭元起，事到如今，你還想抵賴嗎？”
在聽到渡口倉庫四個字的時候，蕭元起雙腿一軟，直接跌坐在了沙發上，難道……全都暴露了？
不，他還有底牌的。
蕭元起穩著心緒，“冷隊長，實話告訴你吧，你所看到東西可不僅僅隻是蕭家的，還有……”
“還有徐家，”冷之廷打斷他的話，直接接過，“我都知道，所以你現在還是管好你自己，其他人就不勞煩你費這個心了。”
“你……”蕭元起又是一驚，“冷之廷，那可是你的親舅舅，你當真可以這麽狠心，可以不顧他的死活嗎？”
“若要論狠心，我還不敢肯你比……仗著徐戶做你的靠山為非作歹，今晚我就正式通知你，蕭元起，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蕭元起這時才將目光看向蕭風，“風兒，你說話，你告訴我今晚到底是什麽情況，為什麽行動會敗露，你說啊——”
蕭風眸色黯沉，這樣的局麵在他做了決定的那一刻便想象過多次，隻是沒想到這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麵對他的時候，還是會感到無比的難受，他不知道冷之廷在緝拿徐戶的時候是不是跟他一樣的心情，他隻知道若要說自己心裏無半分愧疚，那是不可能的，哪怕深知他是個罪孽深重之人。
“父親，對不起，今晚的事都是我安排的，”看著他滿臉驚恐，不可置信的樣子，蕭風繼續開口，“父親，我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我不想和您一樣，您怪我，怨我或者是恨我都好，但今天的事，我不後悔。”
他不後悔，哪怕是再給一次選擇的機會，他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你……你這是在要我的老命啊，”蕭元起雙唇顫抖著，想他自己輝煌了幾十年，卻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是敗在自己的親生兒子的手裏，突如其來的背叛讓他惱羞成怒，所有人都以為一個顫巍著身子的老人是不會再反抗了，可他卻趁著所有人沒注意的情況下，從腰間掏出木倉直接對準了蕭風。
“孽障！”
“嘭！”
“嘭！”
一聲是蕭元起朝蕭風開的，一聲是冷之廷朝蕭元起開的。
幸好冷之廷反應速度在動手前先推開了蕭風，雖沒有打中致命位置可也還是讓子彈落在了左肩窩處，鮮血迅速染紅了一大片料。
而蕭元起則是被打中了手臂，疼痛讓他整個人的身子直直往下墜，癱倒在了地上。
蕭風嘴唇變得蒼白，捂著傷口看著蕭元起，“父親，這一槍就當是我向您賠罪了。”
“滾……”蕭元起幾乎是咬著牙才艱難地擠出這麽一個字，他就蕭風這麽一個兒子，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所以他也承認從小到大對他是嚴格了一些，可是對他的關心和疼愛是一點也不會少的啊，可今日，他卻幫著外人來對付自己，親生兒子最後竟成了要自己性命的白眼狼。
冷之廷看了蕭風一眼，轉過頭說道，“來人，先把蕭元起帶下去。”
“是，隊長！”
“你沒事吧？”冷之廷問道。
蕭風虛弱一笑，抬眼看他，“托冷隊長的福，暫時還死不了。”
他知道，若不是他推了自己一把，剛剛打中的也許就是自己的心髒處，他真的是恨到想要了自己的命的地步了嗎？
“死不了那就走吧，你也不能死，還有人在等著你呢。”
蕭見目光一頓，看著他徑先走在了前麵，反應過來後才在其他兩人攙扶下往外走，直到走到門口，他才知道冷之廷說的是什麽意思。
門外被車燈照得一片通亮，今晚又是一個注定不平凡的夜晚，蕭風看到對麵停著沈則懷的車，他和沈則羽此時便站在車旁，看著他。
蕭風心裏一聲歎氣，在他的記憶裏，沈則羽就像是一隻無憂無慮的蝴蝶，每次看到她，她總是在笑，總是在快樂地飛舞著，可是……
自從愛上他之後，卻總是讓她因為自己而哭泣，也許，他不該愛上她，也不該讓她愛上自己的，這樣……她是不是就會快樂一些？
沈則羽是求了沈則懷許久才讓他同意帶自己來這裏了，她在外麵等了許久，終於看到他了，可他的雙手卻被牢牢地拷住，而且他還受傷了，胸前的那一大片血跡，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
他答應過自己會平安的啊，怎麽可以言而無信呢？
沈則羽想衝過去抱抱他，可是手臂卻被沈則懷緊緊地抓住，她擁抱不到他，隻能這樣遠遠地看著他，火光將他的臉映得通明，明明臉色蒼白，可他還在對自己笑，她看到他用無聲的口吻對著自己說著兩個字。
最後，她什麽也做不了，眼睜睜地看著蕭風被帶著坐車裏，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裏，沈則羽突然覺得心口一緊，痛得有些喘不過氣，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