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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白歆嫿

  而此時距離炎烈寢宮不遠處的坤和殿中,一身精致幃服的赤火國皇後白歆嫿正高踞於一宮主位之上,一張皎月一般的臉孔經過極為精心的修飾,竟是顯得格外的明豔動人。若不是眾人皆知當今太子殿下炎烙乃其親出,隻怕誰都不會認為這樣一個看起來好似才二八年華的女子竟然已經是一個弱冠男子的母親了。不得不承認,這位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實在是很懂得養生之道的。


  不過此時此刻,白歆嫿的心情顯然是並不怎麽美好的。一雙刻意描摹過的黛眉微微蹙著,連帶著那一張豔若桃李的麵容看起來都是沾染上了幾分清愁,大有一番西子捧心的嬌弱之感,令人一看之下便是不由自主地生出憐香惜玉的心思。單就這副外貌來看,倒是與她武將世家出身的背景很是不符。


  “娘娘,您晚膳都沒動上幾筷子,奴婢特意讓禦膳房燉了一盅雞湯,您多少喝上一點,填補填補也好啊。”作為皇後娘娘身邊最為得力的宮女,青衣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擅長揣摩自家主子的心思,因此之下,照顧起來也是各種得心應手、體貼入微:“眼看著這時辰也不早了,娘娘最近都沒休息好,喝完雞湯就早些睡吧,不然明日起來怕是又要喊頭疼了。”


  “就知道還是青衣你最為貼心啊。”眼帶欣慰地看了看站在自己跟前的清秀少女,白歆嫿歎了口氣,卻是頗有些無奈的模樣:“隻是本宮現在著實是沒有胃口,這雞湯,你們拿去分了也就是了。”


  “娘娘……”明顯是極為不讚同她這樣的做法,青衣彎了好看的柳眉,竟是在話語之間帶上了些微的嗔怪:“不是奴婢非得說您,縱然再想念太子殿下,您也不能不顧念自己的身體啊。”說起來,那太子殿下也真是的,自打從裂金國回來以後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麽,竟是到現在都沒來看過自己的母後一眼,直惹得皇後娘娘日日眼巴巴地幹坐著等。不過幾天的功夫,就生生地消瘦了一大圈,連她這個小婢子看了都覺得心疼。


  “知道了知道了,本宮一會兒喝了就是了。”似乎是有些不甚煩擾地笑著擺了擺手,在聽見太子殿下四個字時,白歆嫿的眼底下意識地就掠過了一抹極深的失落,可終究,還是注意著沒有表現在麵上。久居深宮,她早已習慣了將所有的情緒收斂在那一張永遠掛著得體淺笑的臉孔之下,即便跟前之人是她的心腹,她卻也是不會過多地放鬆心神的:“青衣,你說烙兒他,現在在幹些什麽呢?”


  雖然內心深處對炎烙怨怪到了極點,但至少在麵上,青衣是絕對不會表露分毫的。歪了歪頭,她似是認真思索了一番,這才有些不太確定地開了口:“依奴婢的愚見,太子殿下這個時候,應該是在忙著辦皇上交待下去的差事吧?奴婢聽說,宮中最近可是來了很多江湖中的大人物呢,不僅是上次來宮中小住了一些時日的鬼穀醫仙,就連那傳說中大名鼎鼎的幽冥鬼樓主人都是到了,好像是商量著要一起對付作亂的海神之殿呢。”


  作為皇後身邊的眼睛和耳朵,一切有關宮中事務的消息掌握都是必須要的。青衣能站到今天的這個位置,自然也不可能是吃白飯的,很多時候,就算白歆嫿沒有吩咐,她也會在第一時間就把所有訊息都了解地透透的,這樣,哪怕到時候有些什麽意料之外的情況,好歹也方便應付。


  “鬼穀醫仙?”因著上一次臥病在床,且平素不喜歡離開寢宮,白歆嫿並沒有出席當時炎烈為了招待即墨無心而特意設下的晚宴,是以,哪怕聽得青衣如此說法,一時之間卻還是有些回不過神來:“本宮依稀聽誰說過,那似乎才是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吧?”


  “嗯,的確是的,名字叫做即墨無心。”點了點頭,青衣卻是突然想起了某件事,當下就把它視作一個笑話一樣地說給了白歆嫿聽:“娘娘可別小看這一位,年紀不大,脾氣竟是一點都不小。據說上次夜宴之時,她還狠狠地給了昭陽郡主一頓排頭吃呢,便連幫著說了兩句好話的寧嬪和如妃,都是被她用毒藥給修理了一通,愣是整整好幾天都沒敢出宮門!”


  其實這些在宮中早已是傳爛了的話題,但自打太子殿下因著成年而辟府另居之後,也不知自家娘娘是出於什麽樣的心思,雖然還掌著皇後鳳印,卻是再也不過問後宮之事。成日裏隻是一味地待在這坤和殿的一畝三分地中,看書作畫、抄經品茗,好像全然是與世隔絕了一般。若不是她今兒個主動問起,自己想必也不會提起這個話頭,畢竟,皇後娘娘喜靜不喜鬧的脾氣是人人都知道的,她犯不著自己撞倒槍口上去。


  “哦?居然還有這等本事麽?”眨了眨眼,白歆嫿顯見得很是意外:“昭陽丫頭脾性雖然潑辣,但到底年輕氣盛,吃了什麽暗虧倒也可以理解。不過寧嬪和如妃那兩個卻不是閑著的擺設,連她們都被一個小姑娘整治得如此之慘……”頓了頓,她那一雙和炎烙極為相似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竟是無端地透出了一股勾魂攝魄的妖嬈:“本宮倒還真想見識見識這個即墨無心究竟有多厲害了。”


  “這有何難?”大概是難得見到自家主子對除了炎烙之外的另一個人如此上心,青衣就忍不住抿唇一笑:“那個即墨無心不是號稱神醫麽?正好娘娘這段日子多有不適,宣她來給您診診脈也就是了。”太子殿下日理萬機見而不得也就算了,想見一個小小的江湖郎中還不容易麽?雖說這位即墨姑娘的身份有些特殊,可總也不至於膽敢蔑視皇族吧?

  “嗯,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就依你吧。”頗帶了幾分縱容地一笑了之,白歆嫿想起昭陽郡主,卻是又忍不住心生感慨:“說起來,烙兒如今都已經是弱冠之年了,偌大的一個太子府,居然連一個女主人都沒有,本宮實在是有些放心不下啊。”


  以一個母親的私心出發,她自然是希望自己兒子娶一個賢良淑德的,反正炎烙都已經是赤火不可替代的太子殿下了,那女方的家世就不需要再有多顯赫了,兩個人能感情好一些、早日誕下皇長孫才是重中之重。而單就這兩點來說,一直養在宮裏的昭陽郡主就成了絕佳的人選。


  第一,她家道中落,雖然表麵上看起來門當戶對,但實則不過是個好看的空架子,日後炎烙登基為帝就無有了外戚坐大的隱憂,這著實是天大的好處。而這第二嘛,必然就要屬他們兩個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樣的兩者結為夫妻,再怎麽樣感情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吧?若不是炎烈那邊遲遲不肯鬆口,恐怕她都要禁不住把這樁婚事給定下了。畢竟,皇室血脈的綿延可是再重要不過的事情,盡管炎烙和昭陽還很年輕,但總也不能就這般幹耗著不是?早一天定下來就多一份穩妥,她再如何母儀天下也隻是一個婦道人家,很多時候,她考慮的問題總是要比自己的夫君簡單得多的。


  “如果是這件事的話,奴婢倒是覺得,娘娘就純粹是憂心過了頭了。”笑吟吟地接過話茬,青衣極其善解人意地開導著她:“之前皇上遲遲不肯讓太子殿下納妃,不就是打算留著那個位置與其他幾國聯姻麽?眼下,出了海神之殿這一檔子事,恐怕陛下的這個主意就得打了水漂了。而一旦等他回過神來,太子的婚事可不就是水到渠成了麽?”


  “話是這麽說沒錯……”長長地歎了口氣,白歆嫿卻是完全沒有青衣這麽樂觀:“可本宮這兒子,別的不說,就是從小主意大,先前雖說的確是因著皇上的緣故,但難保其中沒有他自己的意思在。否則,這麽些年下來,就算尚未納妃,侍妾和通房也總該有那麽一兩個吧?偏偏他……”越想越無奈,話至最後,這個看不出真實年紀的貴婦人到底隻餘下了一聲歎息:“唉,這孩子,本宮再怎麽著也總是他的母後,難不成還能害了他麽?心中有什麽想法,哪怕隻是跟本宮通個氣也行啊,總比我一個人在這兒胡思亂想要強得多吧。”


  “娘娘您也莫要想太多了。”眼看著話題轉了一圈又繞回原點,青衣暗自低歎一聲,卻也隻得重複著那些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的安慰話語:“太子殿下是個孝順的,以往每每離宮總也不忘來跟您請安。最近可能是太忙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也是有的,您寬心才是。”說著,她將案幾之上已然冷掉的一盞清茶端起,正打算再沏杯熱的來,卻冷不防殿外傳來了久違的熟悉嗓音:“皇上駕到!”


  那好像,是皇上身邊蘇總管的聲音……


  一臉欣喜地猛然回頭,青衣望向自家主子,仿佛是激動地連話都說不連貫的樣子:“娘娘,您聽見了麽?是皇上啊……皇上來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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