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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不是本人

  “炎燼……”默默地呢喃著這個好似已經是上輩子的記憶中才出現過的名字,炎烈的眼中不禁掠過一抹痛色,卻又很快地歸於了平靜:“你問這個幹什麽?”那兩個字,塵封多年,實在是他打心眼兒裏都不願再提起的悲慟過往,他本以為,這個名字會隨著自己的入土而永遠消失的。隻不知道,炎烙究竟是從何處探聽到了這些,更不知道,他此時說出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做炎燼還依然存活於世間?那個孩子,明明是在很久之前就夭折了的啊,如若不然,今天坐在太子這個位置上的,又怎麽可能會是站在自己跟前的炎烙呢?不是自己太過偏心,而是這一切,原本就理所應當是屬於那個孩子的,隻可惜天意弄人,一切的一切,在很早之前,就都偏離了他們事先所預想的軌道。


  “沒什麽,隻是兒臣聽說……大哥他,似乎還活著。”略帶了幾分遲疑地把話說完,炎烙細細地打量著自己父皇的麵色,卻是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思:“父皇,這麽些年來,你難道……”真的就沒有聽說過或者懷疑過什麽嗎?


  “還活著?”沒有炎烙想象中的那樣欣喜和意外,炎烈仍舊是保持了之前的坐姿,不僅動作沒有變,甚至連麵上的表情都是無意識地苦澀了幾分:“怎麽可能還活著呢。當年他去的時候,朕就在那裏候著。”他至今都無法忘記,那四五歲孩童的小小身體是怎樣地在自己的懷中一點點地變涼、變硬的。如果可以,他也很希望那隻是一場荒誕不堪的夢境啊,隻要醒過來,那樣傷人的事實就都煙消雲散了。但是,一眨眼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有著數不清的人和事的變遷,可偏偏就這一件,頑固地矗立在那裏而不肯為任何人改變分毫,哪怕時至今日,每每午夜夢回,還依舊是在不停地折磨著他,讓他痛苦,讓他愧疚,更讓他,拚了命地想要逃離那些陰影。


  “不可能麽。”因著那時年紀尚小,炎烙對自己這個大哥的夭折並沒有什麽太過深刻的記憶,此時聽得炎烈這般斬釘截鐵的否決,一時之間,倒也不敢那麽肯定了:“那父皇還能找到當年給大哥症治的太醫或者貼身服侍的宮人之類的麽?兒臣有些事,想要向他們確認一下。”既然人還沒死,那便說明當年必然是有哪裏出了差錯才會導致夭折這樣完全荒謬的結果,那他一點一點地盤查下來,應該多多少少會有一些收獲才對。


  “那個時候的宮人和太醫,恐怕是找不到了。”想著因為自己一時的怒火而被誅連的一幹人等,炎烈的麵容之上難免還是流露出了少許的歉意:“朕當時也是氣糊塗了,一心隻想找人泄憤,又哪裏還能顧及那麽許多。現在看來,倒是鑄成了大錯啊。”


  在嘴角輕扯出一個細微的弧度,炎烙倒是完全能理解他當時的心情:“人之常情罷了,父皇原也用不著如此自責的。”痛失親子,換做是自己,大概,也會做出同樣的事情來吧?隻是,卻於無形之中增加了查探的難度,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啊。


  “烙兒,你究竟是聽說了些什麽?為何偏生對這件事情苦苦揪著不放呢?”稍稍從對往昔的追憶之中回過神來,炎烈終於是想起了要過問一下麵前之人的異樣:“莫非你此去裂金,居然還得到了有關你大哥的消息麽?”雖然他並不認為,這樣的可能性有多大。


  “嗯,差不多吧,此去裂金,倒是說來話長了。”點了點頭,炎烙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這才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給說了個清楚:“要不是無心和百裏琉笙剛好也在裂金,隻怕兒臣此行,就當真是凶多吉少了。”


  “這樣說起來,我赤火國卻是又欠了鬼穀醫仙一個天大的人情啊。”饒是見多識廣如炎烈,聽得自己兒子這一路行來的諸多不易,也是覺得唏噓不已:“隻不過倒是沒想到,連曲太傅那樣一個人都是被海神之殿悄無聲息地就給替換了去,若不是即墨姑娘及時出手,就算躲過了這一次,恐怕日後還會是後患無窮。”


  “兒臣也是這麽覺得的。”對於即墨無心,炎烙從來都是不吝嗇任何誇獎的言語的,但是考慮到此次百裏琉笙總也算是功不可沒,是以他也就好心地帶上了一句:“不過依兒臣之見,海神之殿雖然可惡,但也僅限於其長老院的那些家夥而已,百裏琉笙這位少主,卻是完完全全地站在我們這邊的。”不說他已經在這一段時間裏麵充分惡補了各種有關那個海外神秘勢力的知識,就算什麽也不清楚,他至少也看得出來,百裏琉笙和那個什麽無影老人,根本就不是一路的。單那種交惡的程度來講,彼此之間的敵對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所以其真實性,壓根兒就不需要懷疑。


  “百裏琉笙麽……以前倒是沒想到,他還有這種不可告人的身份。”經炎烙一提醒,炎烈的腦海中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就浮現出了那個恍若世外仙人一般的男子。在他為自己進行症斷之前,差不多一直都是太醫院裏最名不見經傳的一類存在,如今想來,那也必定是其故意而為之的了:“據你所說,就連燼兒尚在人世的消息也是他告訴你的?”


  一個如此強大勢力的未來繼承人,為何要紆尊降貴地來幫助他們?若說是其內部勢力傾軋,可堂堂皇權的代表人,不至於真的連半點壓製的手段都沒有吧?這一點著實是令人費解不已,他甚至都要忍不住開始懷疑,這一次海神之殿針對大陸幾國的計劃,是不是就出自於百裏琉笙之手了。指不定他假意幫助他們,隻是為了博取信任從而進行更徹底的顛覆罷了。就比如他提供的炎燼的消息,那基本上都屬於無稽之談了,可他偏偏當著炎烙的麵說出來,不是居心叵測又是什麽?

  此時此刻的炎烈,已經完全陷入對自己愛子早亡的哀悼中而不能自拔了。


  “確實是的。”回想起那一晚百裏琉笙所說的一切,炎烙至今仍是覺得很有說服力:“父皇,既然過去的都過去了,那我們索性也就不要再多做查探了,直接把他所說的那個可能是大哥的人召進宮來一看究竟便是。”他一直都相信,至親之間的感應是不會出錯的。他和炎燼並不是一母所生,沒察覺出來也算正常,可如果是生身之父,那想必,總是能看出一二來的吧?再者,炎燼離宮的時候也有四五歲左右了,已經是開始記事的年紀,他並不覺得他會對自己的身世全然不知情。


  “嗯?”似是沒有料到百裏琉笙給的消息竟然會精確到連人都給查探得一清二楚,即便始終都口口聲聲地說著不相信,炎烈還是抑製不住地有些激動了起來:“那個人……是誰?”他的雙手,不自覺地就摳進了紫檀木大椅的扶手裏,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嗓音中已是帶上了分明的顫抖。這副形容,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普通父親對自己兒子消息無比殷切的盼望啊。


  “那個人父皇應該還不曾見過,但是卻也和鬼穀醫仙有著幾分牽扯,搞不好,咱們赤火這次所欠的人情就用不著還了。”想起那個人而今在明麵上的身份,再憶起許久之前自己和他產生過的一番摩擦,炎烙也實在是有些頭大,當即連帶著嘴角的笑容都是苦澀了幾分:“他就是傳說中和即墨無心師出同門的幽冥鬼樓主人,也就是鬼穀幽境的現任少主——澹台沉炎。”


  “澹台沉炎?!”第一時間就從坐著的椅子上跳了起來,不知為何,炎烈卻是近乎失態地喊出了聲:“不!絕對不可能是他的!我見過他一麵,他絕對不可能是我的兒子,不可能的!”也就是說,那個百裏琉笙純粹是在拿他們尋開心!這個消息,根本就是假的!炎燼他,到底還是死了,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死了……


  一時之間,想到這個可能性,炎烈竟是又萬分頹喪地坐倒了回去。看樣子,倒也分辨不出究竟是失望多一些還是絕望多一些。總之,情緒非常不好就對了。


  “父皇見過他?什麽時候、長什麽樣子的?”來不及思量炎烈為何會是這個反應,炎烙此時完全被他的那一句話給吸引住了心神。既然都見過一麵,那兩相對比,總應該能得出結論了吧。一想到澹台沉炎很有可能不是他大哥,他的心情便是徹底地飛揚了起來,又哪裏還管得了更多。


  “大約,也就是在半年之前吧。”頗有幾分倦怠地揉著自己的額頭,因著方才的那番心緒激蕩,炎烈已經徹底提不起精神來,連帶著聲音都是不由自主地低沉了幾分:“朕因著有關裂金的一些秘密情報而有求於幽冥鬼樓,所以才和他見了一麵。至於長相,雖然還算英俊,但是半個臉卻像被火灼燒過一般……”就好像炎燼的生母,他最鍾愛的那個女子,在一場意外的火災之後所造成的模樣,讓他當時就看得心驚肉跳,幾乎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成了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所以,絕對不可能是他的。


  “被火灼燒過?”一雙妖嬈的桃花眼露出困惑,炎烙差點沒能明白過來自己父皇的意思:“我們見的,是同一個人麽?”澹台沉炎這個家夥,他見過那麽多次,什麽時候還生出一張被毀掉的臉了?


  除非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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