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兵不血刃
“重歸於好,為了表示你對我歉意的真實性,無心你是不是該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啊?”素來深知得寸進尺的重要性,百裏琉笙當然明白眼下這個點是詢問某些事情的絕佳機會,隻可把握,又豈能錯過。
而自知理虧,即墨無心苦笑連連,卻也沒有了再和他計較的心思:“好,但凡是我知道的,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知為何,在經過方才那般坦陳心跡之後,她對於眼前之人的排斥忽然就如同煙雲一樣地消散了開去。
或許有的時候,人和人的相處本就是無比簡單的一件事,隻是庸人習慣自擾,久而久之就變得複雜難言了吧。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抵賴。”愈發地來了興致,百裏琉笙一反往常斟酌再三的作風,開口就直接問道:“我實在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是用了什麽樣的說辭,才使得錦夜那麽個天性多疑的人都對你生不起警惕之心,反而還予你自由,讓你在這深宮之內行走無忌的呢?”這一點,著實是太匪夷所思了,任憑他這幾日反複思量,也終究沒能得出一個滿意的結論,所以才會這般急不可耐地來等她解答。
聞言,即墨無心卻是第一時間就輕笑出了聲:“百裏公子,枉你一世英明,豈不聞兵法‘虛虛實實’之論?”
嗯?似有所悟,百裏琉笙皺了眉細細思索,清俊浩淼如遠山橫斜的眉眼卻是在片刻之後就極快地閃過了一抹亮色:“你的意思是……”
“他是什麽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徐徐站起身來,即墨無心腳步輕緩地踱至窗前,素雅的裙裾隨她的動作微擺,掀起了一線秀麗的弧度:“說假話,他未必不信,說真話,他也不見得不會對你生疑。既如此,那真假參半就對了,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直叫他摸不清底細才好。這幾天他將我幹晾著,大抵就是派人核實消息去了。”
“那你都對他說了些什麽?”索性一問到底,百裏琉笙也實在是懶得再去費那個腦子:“我怎麽覺著他這段時間對你的態度都幾近恭謹了呢?這可不像是錦夜一貫的作風啊。”就算他真有什麽把柄被即墨無心攥在手中,也不應該是這樣的。
望著窗外蓮池裏的一株粉色荷花,一身素衣瑩白若雪的女子嫣然淺笑,卻是自然而然地流瀉出一地世外清華,恍若夏日涼風、秋夜暗香,隻一眼就可讓人醉之夢之、永墜沉淪:“還能有什麽呢?無非,就是其餘四國的近況以及對幕後黑手的一些可靠猜測罷了。”眨了眨眼,她難得表現出這個年紀少女該有的調皮和稚氣,堪堪流露出幾分存心戲弄的口吻:“堂堂第一大國對鄰國友邦出手的可能性太小,那作為凶手的嫌疑就可以洗清。而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接下來有難的便一定是裂金,好巧不巧,我這個來自鳶木的使節醫術高超,一眼就看出裂金國的皇帝陛下身中奇毒,若不及時醫治,隻怕不出三月就會一命嗚呼,所以……”
“所以哪怕此時錦夜心中有一百個不願意,也隻能奉你一個外人為座上賓。”笑著接話,百裏琉笙不由自主地就朝著即墨無心豎起了大拇指:“三言兩語就讓裂金高層對地祭司的人生了嫌隙,兵不血刃,高手啊!”
麵不改色地搖了搖頭,即墨無心倒是沒有百裏琉笙這麽樂觀:“這也隻是暫時的罷了。雖說我給錦夜的消息絕大多數都是真的,並不怕他查探什麽,就連那信口胡謅的毒也可以隨時去下,但,”她轉身望向近在咫尺的白衣男子,眼神沉靜卻深不見底:“在絕對的利益麵前沒有永遠的敵人,我們可以分化他們一時卻分化不了一世,所以,該有的動作還是不能少。我不清楚你原來的計劃是什麽,隻希望你能懂我的意思。”
“嗯,我明白。”鄭重地點了點頭,百裏琉笙忽然覺得自己的眼光真是犀利得可以。這第一眼隻是因為和自己相似氣質而相中的女子居然能頻頻給予他驚喜,不得不說是意外的收獲了。
“那就好。”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即墨無心抬眼看了看禦書房的方向,清麗的眉目之間隱隱有著冷意肆虐:“若我所料不錯,最遲明晚,他一定會召見我為他解毒,這倒是個博取他信任的好機會。不過,棋差一招難免遺憾,因此我想……”
“讓我去給你摸摸那位二王爺錦寰的底?”適時地接口,百裏琉笙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即墨無心眼底的讚許和滿意,當即一拂袖便是片塵不染地站起身來:“小事情,我即刻替你辦妥了就是。”嗬,他倒是沒有低估他這未婚妻的仇恨之深,不僅要親手毀了錦夜,更是連他的江山和繼承人都不肯放過。
隻可惜了那錦寰,本也算得上是錦夜眾多子嗣當中唯一驚才絕豔之人,而今卻要因著一場積年舊恨,無端地喪失掉原該屬於他的一切了。
“那便多謝了。”淺笑如常,即墨無心濃密的長睫輕垂,將眼底最後的一絲怨毒徹底掩蓋。
錦夜,你不是從來都把我和娘親視作草芥麽?如今,我要你試試被草芥踐踏在腳下的感覺,看看你是不是會永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