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與虎謀皮
與此同時,禦書房裏的談話也還在進行著。
錦夜的一雙眸子緊緊鎖住麵前這個處變不驚的少女,話語之間的懷疑仍然是沒有減退:“你說你叫雲無心?”雖說鳶木除了國姓以外的第一大姓便是雲氏,但不知為何,他總感覺有哪個地方怪怪的,讓他說不出的不放心。
“是,家父乃是鳶木的大學士雲澤雨。”不卑不亢地應了一聲,即墨無心神情自若,似乎這樣的一問一答原本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她自是對鳶木有著諸多了解才敢打著這樣的旗號明目張膽地晃進宮中的,如果她連這最基本的一關都過不了,那還有什麽資格談抱負和諸多籌謀呢?
“雲澤雨……朕和此人倒也算是有那麽點交情。”在腦海中搜索了一番相關的信息,錦夜這才勉強點了點頭,冷厲的眸中回複些許暖色,隨即嘴角微揚,帶上了一點閑談的意味:“想來上次見他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你父親出使裂金,在晚宴之上舌戰群儒,那等風采,才真正是叫人終身難忘。隻不知他如今可還安好?”
“家父的身子一向康健,有勞皇上您費心了。”回以禮節性的一笑,即墨無心依然是回答得滴水不漏:“不過許是臣女孤陋寡聞,竟是從未聽說過父親大人還有那樣的驚世風采,今日從皇帝陛下您這兒得知,著實意外。”出使裂金或者還確有此事,可要論到舌戰群儒……嗬嗬,錦夜他還實在是太抬舉那位雲大學士了。
微微垂首,即墨無心很好地掩去眸中的那一抹輕諷,猶如清水漣漪,不過短短一瞬就了無痕跡了。據她所知,那雲澤雨雖然學富五車,但卻十足是個書呆子。年紀不大,迂腐不說,還冥頑不靈。這種人,能從書裏鑽出來就不錯了,哪裏還能有在他國晚宴之上大出風頭的氣概?
錦夜難不成還真以為她隻是個不懂世事的二八少女?
果不其然,在即墨無心話音剛落的當口,這位中年帝王眼底的暗黑顏色就於不經意間淡去了幾分。以食指輕敲著紫檀木的書桌,他忽地展顏一笑,那模樣,竟是前所未有的愉悅和輕快:“虎父無犬女,這話說得不錯,雲小姐,現在你可以說說你到我裂金來是所為何事了。”
這女子實在是有趣得緊,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碰見過膽敢質疑自己的人了。難得她小小年紀,不僅進退有度,言行舉止之間還頗有章法,再配上那副如畫的眉目,真可稱得上是絕佳的璞玉,美質美形,渾然天成,直令每一個看見她的人都要忍不住自心底裏生出讚歎和欣賞之意來。
“那臣女就多謝皇上了。”輕抿朱唇,即墨無心似是整理了一下思緒,這才用一種極為平淡的口吻將這一段時間以來發生在五行大陸其他四國的事情緩緩敘述而來,也不多加評論和猜測,隻是很客觀地將所有情況都攤到了錦夜麵前,然後就徑自閉了口,再也不多說一句。
應該是完全沒有料到她會用這樣的方式告知,錦夜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慢抬頭看向她:“所以呢?因為隻有我裂金一國平安無事,所以你們都懷疑這是朕暗中動的手腳,然後你就上門來興師問罪了麽?”雖說他的口氣很是平常,但話至最後卻是莫名地染上了些微譏諷,像是很不屑地在嘲笑著麵前之人的不自量力。
“皇帝陛下言重了,”出人意料地輕笑出聲,即墨無心幾乎沒有把他無限鄙夷的語氣給放在心上:“鳶木不過是彈丸之地,國中又多以女子為主,就算是要興師問罪,也萬萬輪不到臣女前來。”
“哦?”挑了挑眉,錦夜卻是無端地被她的自知之明給小小地取悅到了,連帶著之前稍嫌刻薄的語氣都不自覺地放柔了下來:“那不知雲小姐此行前來是……”
“自然是想要和裂金結成盟友以保舉國上下平安無恙。”相較於先前的諸多彎彎繞繞,即墨無心此時的話語已經算是相當地直截了當了:“不管幕後黑手是誰,我鳶木對追查真相並無興趣,我們想要謀求的,隻是自身的安全。而和國力最為強盛的裂金聯盟,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定定地打量了她許久,錦夜逐漸停了指間的敲擊動作,一張曆經了風霜的俊美臉孔也是隨之慢慢地沉肅了起來:“朕不得不承認,你很大膽。不過,”他突然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猛地籠罩住她,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駭人壓迫感:“你就不怕自己是在與虎謀皮麽?再說,以你我兩國的實力懸殊,你又憑什麽以為朕會答應你的要求?”
巋然不動地立在原地,身形單薄的少女竟連半步都沒有後退。相反,她靜靜地回望著那近在咫尺的陰晴不定的男子,眼神澄澈,嘴角含笑,看起來竟狡黠可愛得如同一個鄰家少女:“憑我一定能夠說服你就夠了。至於與虎謀皮一說,沒有人試過,又哪裏知道會不會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