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所謂希望
因著她的這後一句話嗓音壓得極低,言晟並沒有聽清,更兼之方才聽說的內幕過於驚人,他竟一時之間沒有回過神來:“這……這都是真的?”怎麽可能?雖說他對裂金國的野心和實力從來都不曾有過絲毫的小覷,但如果它在短時間內就開展了如此周密而詳盡的蠶食計劃,那就隻能說明是蓄謀已久。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或許,而今的平靜安寧就要一去不複返了。這個已近知天命之年的老人生平第一次於外人麵前表現出與平素截然不同的擔憂惶懼來:“這五行大陸,在不久之後恐怕是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了呀。”
“有人的地方就有戰爭,欲壑難填,這是人的通病。”對於這一點,於公於私,即墨無心都是早有準備的,所以舉止之間並沒有顯示出像言晟那樣過度意外的特殊情緒:“言老頭你宦海沉浮多年,應該比我更加懂得帝王的貪婪,錦夜此人,向來是利益熏心的。”
錦夜?言晟一愣,隨即卻是笑得頗有深意:“無心丫頭,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似乎並沒有接觸過裂金國君吧?”可是為什麽,他卻從她的字裏行間聽出了十足的敵意呢?
“有些人,並不需要過多的接觸,往往一次行事就足以看清一生了。”如畫的眉目逐漸透出陰鬱的冷淡,即墨無心對這個話題卻是失了繼續下去的興趣:“你別光顧著問我,倒是你和我那貼身侍衛,現在算是個什麽樣的狀況?我可是第一次看見嫡親的祖孫處成你們這樣的。”初見言歸,她甚至難以置信,那樣訥口少言的一個男人竟會出自言晟家裏。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擺了擺手,言晟苦笑連連,倒也沒有想要瞞著即墨無心的意思:“二小子雖說並非是我言家的嫡長子,但因著自幼脾氣性格都很合我的胃口,卻是一直教養在我身邊的。”
“嗯?那這麽說起來,你們的感情不是應該更好一些才對麽?搞成現在這般,莫不是你們後來又發生了點什麽?”單手支著下顎,即墨無心此刻倒是很有了聽故事的情致,說實在的,她也的確是很好奇言歸那家夥的古怪性格究竟是怎麽養成的。
“實則也是我對不起他。”一張老臉難得地流露出幾分愧疚,言晟抿了一口已經冷掉的茶水,接下去慢慢說道:“我這些年都忙於政事,待在府中的時間少到可憐,自然就抽不出太多閑暇來照顧他。而我那苦命的兒子兒媳又去的早,二小子從小沒了庇佑,縱然是在我身邊,在這世家大族裏的日子也是可想而知的。”
“人性涼薄,大家族裏血親相殘都不是什麽稀罕事,更何況是你言大丞相府上這麽權勢滔天呢。”勾了勾唇角,即墨無心笑得有些諷刺。
“你說的不錯。”深有同感地歎了口氣,言晟繼續道:“那時他才十歲吧,我因為有事離京,過了半個月才回來。一回府便聽說二小子私自外出被歹人劫走,好不容易才尋回,身上還落了傷,可能這一輩子都養不好了。”
“他臉上的傷……”忍不住插話,即墨無心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這個。本該是那麽個俊美無倫的翩翩貴公子,可因著那一道駭人的傷疤,他硬生生地脫離了那個圈子,轉而成了宮中的侍衛。這件事情,恐怕不會是歹人劫走那麽簡單吧?
“對,都是那個時候造成的。”言晟閉了閉眼,很有些痛苦地回憶過去:“我去看的時候他傷得很重,好端端的一張臉被毀了不說,就連身上都遍布著猙獰的傷痕,一看就知道曾經遭受過十分嚴酷的鞭刑。更有甚者,他似乎還被人灌了致啞的湯藥,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當時,我看著那樣的他,真是心痛到連說句安慰的話都辦不到。”
那個木頭一樣的人,竟然有過那麽受盡創傷的童年?即墨無心簡直不敢想像,那樣一個小小的男孩是在何等狀況之下苦撐著熬過那段時間的。可能那個時候,在小小的言歸眼裏,她現在麵前坐著的這個人便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希望吧?不過可惜,言晟老頭子,好像終究還是讓他失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