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給我一杯忘情水
平時滿嘴荒唐言，玩世不恭，大大咧咧的焦茂盛，一跪到他姥爺和姥姥的墳前，整個人就跟變了似的，淚如泉湧，臉色肅然。
在焦茂盛的兒時記憶裏，供他穿供他吃的當然是劉樂美和焦遠方，但是，他們忙於生意，經常外出，幾乎很少帶他玩過，因此，他大多時候是由姥爺和姥姥帶著。
姥爺是位眼鏡先生，喜歡看點古書，平時總愛給他們講《水滸傳》《三國演義》《薛仁貴征西》《封神演義》裏的故事，在他幼小的心靈裏播種著英雄情結和俠義精神，也正因為這種俠義精神，小時侯的焦茂盛特別淘氣，不時地在外麵惹是非出來，劉樂美一生氣，為了警戒他，讓他不再重犯，就喜歡脫光他的褲子，讓他跪在條凳上，準備拿著竹蔑片抽他。
焦茂盛嚇得幾乎大小便失禁，兩個眼睛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恐懼和驚慌。而在這個時候，往往是姥爺來江湖救急，從氣得滿臉發紫的劉樂美手裏奪過竹蔑片，狠狠地摔在地上，一手摸著眼鏡，一手叉腰，翹著臉說，有你這麽教育孩子的嗎？看把孩子嚇得跟什麽樣了。
別看劉樂美在別人麵前很霸道，很強勢，但是，隻要碰上姥爺，她就乖順得很，馬上丟下竹篾片，偃旗息鼓。
至於姥姥，不僅是個一心向善，吃齋念佛的女人，而且還是個特別會持家的人，她最會做各種小吃，從小到大，焦茂盛和劉敏然沒少享口福。因此，在焦茂盛的原始記憶裏，他對這兩位老人的感情超過了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
劉敏然清除完父親墳頭的雜草及荊棘，給父親拜了三拜，抹幹眼淚，收斂起愁容後，也來到了爺爺和奶奶的墳前，挨著焦茂盛站著，先是鞠了三個躬，然後跪在了墳前，眼淚再次在眼眶裏打滾，神色愴然。
對於劉敏然來說，父母雖然給了她生命，卻沒有真正地撫養過她，可是，麵前的這兩位老人則不同，他們既是她童年記憶裏情感的淵藪，也是最關心她的人。如今，物是人非，親人已去，劉敏然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那個名義上的母親外，似乎沒有真正在乎她的人了。
一想到這些，劉敏然自然懷念這兩位老人在世的日子，懷念他們帶給自己的點滴快樂，令人遺憾的是，現在她雖然長大成人了，可以回報他們，贍養他們了，他們卻早已離開了自己。一想到這些，她的心裏空蕩蕩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流了出來。
時間也許可以衝淡記憶，但時間卻永遠無法衝淡親情。劉敏然在出國留學的四年裏，每當孤獨和寂寞襲擾她的時候，她就會想起這兩位老人曾經給予過她的美好記憶，那顆流浪的心也就得到填充，得到慰藉。
月光下，爺爺一邊撫摸著她的秀發，一邊繪聲繪色地給她和茂哥哥講著故事，相親相愛一家人，其樂融融。
每當爺爺講到動情之處，奶奶總會送來香噴噴的各種小吃，色香味全，勾人饞蟲，那種場景帶給她的是一種原生態的記憶，沒有任何的塵滓，沒有任何的矯揉，是那樣的溫暖，那樣的刻骨銘心。
焦茂盛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淚光點點，滿臉淚痕地說，敏敏，時候不早了，我們去老宅吧。
劉敏然滿含深情地抹了抹墓碑上的灰塵，點點了頭，站了起來，再次鞠了三個躬，心情沉重地跟著焦茂盛往老宅走去。
焦遠方一直站在老屋前等待著他們，見他們來了，眯縫了一下眼睛，表情嚴肅地說，茂兒，你媽擔心你們一整天了，天也不早了，趕快回去吧，不要再耽擱了。
劉敏然似乎想起了什麽，臉色溫婉，囁嚅著說，姑父，我想進老屋去看一眼。
“還看什麽吧，我都把門鎖了，再說，裏頭亂糟糟的，還是算了吧。”焦茂盛目光淩厲，繃緊著臉，翹著嘴說。
焦茂盛盡管也有這想法，聽父親這麽一說，不好再開口，便拉了一下劉敏然的手，催促她說，敏敏，時候不早了，別磨蹭了，我們走吧！
劉敏然隻好往車子邊走，走了幾步後，她又回過頭說，姑父，你還不回嗎？
“我等下還要去別的地方辦事，你們先走吧，路上注意安全，不用管我。”焦遠方目光一閃，臉色一緊，馬上對他們說。
劉敏然上車後，臉色沉悶，兩個黑色的眼球骨碌碌的，像是有什麽心事，焦茂盛看了她一眼，提醒她說，敏敏，想什麽呢？魂不守舍的，快開車呀！
劉敏然回過神來，揉了揉腫脹的眼睛，淡然地說，我沒想什麽呢？隻是覺得姑父今天有點怪怪的，有點擔心他。
“我也有這種感覺，不過我父親這人就這個樣，向來膽小如鼠，小心謹慎，估計是被我媽管成這樣的吧，你別再多想了，開車吧。”焦茂盛好象還是很了解自己父親的，他咧著嘴說。
“我沒有多想呢，茂哥哥，你坐好呀，我開車了。”劉敏然整理了一下思路，嫵媚地看了一眼焦茂盛，微笑著說。
一個小時後，兩人一同回到了家裏，劉樂美一直在家裏等著，給他們來了一個三堂會審。
“敏敏，你也學會跟我打馬虎眼了，去你爹的墳地掃一個墓，竟花了兩天的時間，竟然這個時候才回，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們嗎？”劉樂美把整個身子陷在沙發裏，端著一張胖臉，橫眉怒目，氣急敗壞地說。
“對不起，姑媽，我不是故意的，”劉敏然像小學生犯了錯誤似的，誠惶誠恐地站著，小心翼翼地回答著，“真的是事出有因。”
“那你們倆昨天下午和晚上到底去哪裏了？”劉樂美橫眉立眼，氣鼓鼓地說。
“在路上碰上一個朋友，他邀請我們去北水鎮的梅峰山，我們就跟著去了。”焦茂盛生怕劉敏然應付不過來，把馬腳露出來了，立馬出來救急。
劉樂美臉色大變，氣得渾身發抖，雷霆大作地說，那麽多好地方你們不去，去那個鬼地方幹嗎？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你們叫我怎麽辦，真是一點也不讓人省心。
焦茂盛沒想到劉樂美對梅峰山三個字這麽敏感，心裏很是納悶，有點手足無措起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了。
“我們隻是去爬山，別的事什麽也沒幹，姑媽，你別生氣呀。”劉敏然沒想到姑媽會發這麽大的脾氣，全身都酥軟起來，一個勁地解釋說。
“真的隻是去爬山，沒有做別的什麽事。”劉樂美的氣色似乎好了一些，語氣低沉地說。
“那裏除了山就沒有別有的啊，我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謝謝老媽的關心。”焦茂盛見劉樂美不再生氣了，馬上耍起了貧嘴。
“你那朋友是幹什麽的？”劉樂美還是有點不放心，又突地冒出來一句。
劉敏然想要接話，但被焦茂盛搶先了，他笑嘻嘻地說，他是我高中同學，想去梅峰山看風景，就拉我們一起去了。
“不是我想要管著你們，是你們年輕人做事太欠考慮了，一個晚上不回，也不打一個電話回來，有你們這樣的嗎？”劉樂美臉色緩和了一些，眉毛舒展開了。，
“那個鬼地方找個公共電話太難了，我們想打也沒辦法呀，媽媽。”焦茂盛撒起了嬌，開始強調客觀因素。
“太太，飯菜好了，讓少爺和小姐上桌吃飯吧。”阿姨喊得真是時候，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