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真假
與東崖城知府一樣,他留書一封,詳詳細細道明了賑災之情。
消息傳出,京都第三次沸騰了,原因無他,和靖留書中揭露:他確實私藏了眾多賑災銀糧,但這一切的幕後主使不是長安王,而是武德帝的親舅舅、左太後的親哥哥——左相!他做這一切都是按照左相和吏部尚書方伯庸的意思做的!
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還讓一名無辜的東崖城知府死了,他日日夜夜承受著良心的折磨,不堪重負下選則自我了結,臨死前幡然悔悟,希望讓這事的真相能夠大白於下!
按左侍郎府已經被控製,這樣隱私的事情不可能流傳於外,可奇怪就奇怪在,和靖早上被京兵發現死在書房中,午時未到他的留書就傳遍了整個京都,上到公侯伯府,下到販夫走卒,哪怕不識字竟都知道了!
不用,賑災銀糧牽扯千家萬戶,老百姓物傷其類,聽到這樣的消息,紛紛怒罵左相無德無形,置下百姓於不顧,視大啟子民如螻蟻,沒有悲憫心、廉恥心、同情心!
更有士林學字送萬人血書,要求武德帝嚴懲左相!
左相直接懵了,萬萬沒想到和靖會突然自盡,自盡也罷,竟在臨死前將一盆屎尿扣在了他頭上!
吳越臨三洲賑災,他何時命和靖貪墨銀糧了?一百多萬兩銀子、五十萬擔糧草,他壓根連見都沒見過!
但沒有等到他喘息過來,和靖府中管家泣血上告,將他與和靖之間的信函直接上交給了順府衙!
順府雖然統管京都,但像涉及到三品以上官員的事情交由大理寺管,可不是他的管理範疇。
收了管家的上告和信函,直接轉呈給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簡直鬱悶得吐血,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隻能帶著物證進宮請示武德帝。
武德帝將東西留下,讓大理寺把和靖管家給扣了,親自去了左相府。
左相氣病了,有生之年,他還沒有遭受過這樣的汙蔑,偏偏和靖死了,根本不給他對質的機會!
世人常常以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和一個死人如何爭論、如何辯解?
更遑論士林學子所書的萬人血書,更是刺激得他頭痛風症犯了。
聽到武德帝來府,他本以為是來探看的,結果武德帝手上拿了厚厚的一疊信,有他回複和靖的,也有方伯庸回複和靖的,信中都寫了一些見不得饒事情。
畢竟他為左相許多年,多多少少是做過一些見不得饒勾當的。
等聽到和靖管家向大理寺上告,方伯庸被抓了,左相沒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好巧不巧得落在了武德帝的腳麵上。
武德帝沒有回避,盯著鞋麵上那塊血漬,歎了口氣,淡淡道:“舅舅病體未愈,是朕叨擾了。越洲賑災銀糧一事與舅舅無關,舅舅放心,和靖的話朕並不信。隻不過舅舅位高權重多年,到底還是自負、自大了,總以為和靖是個好的,殊不知知人知麵不知心,他真正效忠誰,舅舅可知?”
和靖栽贓陷害他,左相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聞言死死盯著武德帝:“陛下知道是誰?”
“朕也不確定。不過,舅舅,當初朕關了和靖,你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堅持要求朕放了他。刑部尚書被關在大內監牢,舅舅也想都不想就要朕放人。現在又有這些信,舅舅,就算朕相信你,可其他朝臣們相信嗎?”
左相全身血液凝固了,此時才發現當初做得有多錯。
“這和靖起來並不直屬於你管。他是吏部左侍郎,頂頭上司是方伯庸,舅舅可舍得方伯庸?”
武德帝坐在床邊,淡淡問道。
左相目光一緊:“陛下是要拿方伯庸開刀?”
“舅舅難道希望朕拿你問罪?不管你作何想,朕並不想如此做。一來你是母後的親哥哥,朕的親舅舅;二來是你的門生故舊遍布朝堂,拿你問罪,恐怕就不是一半人不上朝了;三來越洲賑災銀糧一事背後之人並不是你,朕很清楚。”
“陛下準備如何對方伯庸?”
“這要看他如何選擇了。和靖指控是受你和方伯庸指使,朕現在手裏無甚證據,他又死了,世人對他臨死之言信之鑿鑿。朕要保你,隻能讓方伯庸認下所有的罪責,所以他必然是要死的。可若他願意按照朕的意思去辦,朕可以答應保他一家平安!”
左相心一跳,這樣的武德帝太讓他意外了。
“陛下希望他如何做?”
“指證受長安王指使!”
左相瞳孔放大,難以置信道:“陛下的意思是這件事的背後之人是長安王?!”
“不確定。”
“宮裏傳出消息葉利明指證是受長安王的指使,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是,朕讓他如此的。又特意讓人傳出了宮外。然後本來如一潭死水的案子突然就峰回路轉了。朕隻沒想到對方竟然將汙水潑向了舅舅,也沒想到舅舅之前竟做了如此多事。”
和靖管家提供的信函中交代的可不僅僅是賑災銀糧之事。
事實上,左相在賑災銀糧上並沒有留下任何把柄,隻是在其他事情上留下了話柄。
“對於葉利明,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罷官返鄉。畢竟刑部大牢頻頻出事,朕可不想要這麽個無能的刑部尚書。”
“如此來,東崖城知府不是自盡?”
“不是,是被人先勒死了,再放到牢門上偽裝出被勒死的假象。所謂的遺言也是假的。他們做了初一,朕就順勢做十五。”
“那和靖呢?也是被人所害?”
“不是,他是自己自盡的。仵作驗了屍確定了。”
左相定定得看著他,半響心灰意冷道:“陛下成熟了,越來越有帝王之風。陛下既然有了決斷,臣遵從便是。”
“方伯庸之事還要舅舅幫忙勸一番,否則他一直期待您救他於水火,不見得會答應朕的要求。”
左相盡顯蒼老之態,暮氣沉沉道:“陛下笑了,臣都這樣了,他還有何指望。”
若他不是五六十歲,而是二三十歲,也許還會奮力一搏,可他老了,被和靖臨死擺了一道,怒氣一衝,身體就直接垮了。
“不過陛下既要臣勸,那臣必然要上一的。”
聞言,武德帝心滿意足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