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勇氣
空突然傳來一道響雷,緊接著大雨傾盆而下,烏雲蔽,大地陷入了一片昏暗,風吹地門窗哐哐作響。
七月的,雷雨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為什麽?”
任舒的話音飄散在雷聲裏,也不知道蘭香有沒有聽到。
新綠兩手擋在頭頂,跑了進來,轉身把門合上了,再回頭才發現屋裏氣氛不對,悶著嘴像根柱子似地杵在了任舒的背後,滿眼好奇地望著蘭香。
“新綠,我和蘭香有話,你先出去。”
新綠聞言,行了禮,一步一回頭地挪了出去,穿過廊子,去了一旁的耳房,豎起耳朵企圖能聽到些什麽。
可距離遠又有雷聲,她注定是要失望的。
“為什麽?”
任舒重複了一遍。
“姐,奴婢喜歡陛下!”
蘭香伏在地上,緊張地心都快跳出來了,隻有這個姿勢能讓她稍減幾分惶恐,等新綠出去好一會後,才道。
可喜歡兩個字出口後,那顆躁動不安的心突然就平靜了。
她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直視著任舒的雙眼,外麵仍舊雷聲隆隆,她頓了頓,等雷聲暫歇,才繼續道:“姐,逃亡路上,陛下幾次救我。他是皇帝,下至尊,卻會對我笑,對我輕聲細語,甚至於性命攸關的時候也沒有扔下我。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但等我意識到的時候,陛下就紮在了這裏。”
蘭香捂著心口,語氣激動,不自覺地將自稱換成了“我”。
“姐,奴婢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配陪伴在陛下左右,也從不奢望。若沒有這次的事情,奴婢會將一切都埋葬在心裏。可是,姐,陛下下了聖旨,您又不願進宮。若抗旨,任府將遭受滅頂之災。奴婢不願看到那樣的局麵。姐,就讓奴婢代您進宮吧。”
蘭香再次重重磕頭,抬起頭時一道閃電落下,她下意識地閉了眼睛,再睜開時對上了任舒嘲諷的雙眸,全身一僵,慌亂地移開了視線。
“我抗旨任府得不了好,你代我進宮,難道任府就能得了好?都是抗旨,有何區別?”
蘭香怔了怔,張口欲辯,被任舒搶先了一步。
“還是你覺得我能服陛下,由你代我進宮。如此一來就不算抗旨了?”
任舒譏誚地看著她。
蘭香臉色發白,當頭又是一道閃電落下,伴隨著響雷,她抖了抖,不知是因為突如其來的雷電,還是因為任舒的話。
外麵大雨滂沱依舊,雷聲漸漸了,隻零星響一響,餘下的都是嘩啦啦的雨聲。
“姐,我隻是想為你分憂。”
“為我分憂?嗬。蘭香,我如果和皇帝讓你代我進宮,他是不會同意的,最多想個法子收回聖旨,或者找個借口拖延罷了。你永遠都進不了宮。若你真想進宮,隻有一條路走,那就是欺君!讓別人把你當成我,接入宮中,等皇帝發現時一切已成定局。皇帝到時候會如何難以預料,或者賜死你,或者讓你生不如死,或者接納你。你敢賠上性命去賭嗎?”
任舒彎下腰,湊近蘭香,挑起她的下巴,目光直直看進她心底。
“砰砰砰!”
耳邊響起心髒猛烈得跳動聲,蘭香心亂如麻,移開了眼,不敢與她對視。
任舒勾了勾唇角,直起身靠在了椅背上,淡淡道:“我很佩服你有勇氣表達你對皇帝的喜歡,可想進宮需要更大的勇氣,想陪著他更需要有死的覺悟。你準備好了嗎?”
話音一落,老爺好似在配合任舒一般,雷聲突然再次瘋狂響起,震耳欲聾。
蘭香耳朵裏隻剩下轟隆隆的雷聲,心神繃成了一道弦,被雷聲震得上下起伏,久久不歇。
“姐,若是欺君,您和任府可會受影響?”
任舒看著她半響,手下意識地敲起了桌麵。
“蘭香,我勢必要抗旨的,是欺君,還是大不敬對我沒有區別,我也不在乎。所以不要在我麵前找借口。我不需要你為我犧牲,我也不會有任何感激。你記住了,我隻會幫你進宮,進宮以後的一切我都不會插手,也不會給你提供任何幫助。我最後再問你一遍,想好了,決定進宮了嗎?”
蘭香淚如泉湧,心口處好像被一隻手抓著,那隻手越收越緊,好似要將那心捏碎了一般。
“姐——”
這聲驚呼伴隨著隆隆作響的雷聲,消散在地間。
任舒眉宇間閃過不耐煩,站起身,俯視著腳邊的蘭香再次道:“想好了嗎!?”
蘭香全身一顫,低著頭望著空無一物的地麵許久,以額觸地道:“請姐成全!”
雷聲終於遠去了,屋裏除了風聲、雨聲,再無其他,兩人都沒再話。
就在蘭香想再次開口求成全的時候,頭頂上方傳來了任舒虛無縹緲的聲音:“拿上那聖旨,跟我去一趟正院。”
蘭香立刻拿起聖旨,站了起來,許是跪的久了,身體踉蹌了一下,穩了後忙就上前打開門,迎麵而來的是一片風雨,她抬手阻擋也沒有用,被澆濕了半身,隻餘下背後一塊淨土。
“姐,奴婢去拿雨具。”
她一轉身,背後也瞬間被淋濕了。
“嗯,你順帶換身衣服。”
蘭香福了福,匆匆走了。
任舒抬起頭,遙望著空,雨從上而來,蕩滌著世間的一切,卻澆不滅人心中的欲望。
曾經在蘭香的心裏,她是最重要的;而現在蘭香的心裏,最重要的是那高高在上、權勢在望的帝王。命運果然神奇,總是將人心中的美好打破,碾碎成泥。
新綠聽到動靜,從耳房出來,還沒開口呢,就聽任舒道:“新綠,去趟明楓院,告訴母親,讓她和父親去一趟正院。”
新綠應聲稱是,轉身走了。
蘭香沒多久就回來了,兩人穿上雨具,一前一後地去了正院。
到了正院門口,正好碰到任泊安、周沁兩人。
兩人臉上都不見喜色,擔憂地看著女兒。
“舒兒,你叫我們來正院可是有什麽事?”
“這麽大雨,母親,我們進去吧。”
任舒神情冷淡,從麵上看不出分毫,周沁和任泊安心中不安,總覺得會發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