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成年人的體麵
“原來許老板說的鎮上的朋友,就是林妹子呀。”餅店的老板笑著問,“那可是咱們十裏八鄉,頂頂有名的姑娘。”
“哦!這個我倒是不知道。說來聽聽。”
許明亮之前是不好打聽林佩蘭的消息,現在雖然匆匆忙忙見過麵了,有人願意說林佩蘭的過往,他當然要聽一下。
於是也不拘謹,搬了一張凳頭坐下,那餅店常年火燒火燎牆壁都熏得黑乎乎的,他也不嫌棄。
“那時候他們家古詩在這鎮上可是難得的大戶之家,鎮上大半的土地都是他們的,後來他們太爺爺爺爺的一輩出了敗家子,把土地都敗光了,到她爺爺這一代,就剩下一棟老屋,還有幾畝水田了。”
“亂的時候,他爺爺就上了戰場,後來犧牲了,留下她祖母和幾個叔伯,孤兒寡母拉就那麽扯著長大。”
“那老太太可是書香門第出身,為人和善,常常救濟別人,就是當年家裏揭不開鍋,也要舍了口糧給別人的,鼎好的大善人。”
許明亮這下更加肯定了一點,林佩蘭的樸實典雅落落大方,那是她與生俱來,從小熏陶的。
“許老板你是不知道,那佩蘭也是勤勞又能幹的姑娘,小小年紀就進了茶廠做工,手藝出眾,每個月工錢都比別人高好幾塊。可惜壞就壞在她有個不安分的媽,拖累了她。”
餅店老板侃侃而談,言語裏都是對林佩蘭的憐惜,不關情愛,隻是單純的同情而起。
“噢!那這話從何說起?”
原來叫佩蘭,倒是符合她淡雅的氣質。
“你是不知道那姑娘被她母親連累的,也是吃盡了苦頭,被人退婚後,都快成了整個鎮上的笑話。”
“被人退婚?”不知為何,這心裏頭有點雀躍呢!
許明亮不動聲色的問。
“是呀!原來都快結婚了,就差一個月就那麽退婚了。”
餅店老板說到這,許明亮臉上的笑容又大了一些,退婚好啊,林佩蘭不退婚,他這一趟等於白跑了。
可接下來的話,讓許明亮下不出來了。
“姑娘也是有骨氣的人,說退婚就退婚,據說還許下了承諾,婚期不變,一個月內就找人嫁。”
許明亮麵色也凝重了,不自覺的想起林佩蘭那張總是含笑,又帶著疏離的臉。
“那現在這一個月的期限到了嗎?結婚又不是買東西,哪裏說想要就有的。”心下一沉,有不好的預感。
“那你可就想錯了!人家就嫁了!還嫁了一個好人家,婆家在縣城呢!丈夫聽說留學回來的,長得一表人才,出手也闊氣,就那約定的辦酒日子,擺了十幾桌客人,還請了人家來放電影!可給他媳婦和娘家長臉了!”
餅店老板一邊給餅爐子裏加碳,一邊說。
餅店老板也是看這許明亮儀表堂堂,又是有錢的大老板,這年紀也有三十多了,為人看著也正派,不像是會對人家已經嫁人的姑娘不懷好意的,這話裏話外說的也沒有藏著掖著。
“是嗎?!”
許明亮果然沒有感覺錯,他來遲了一步,越聽餅店老板說話,他越心慌。
“這是鎮上眾所周知的事情,那做事的魄力實在佩服,大男人都沒有幾個能做得到。十裏八鄉就沒有見過這樣雷厲風行的姑娘,這不聽說又包了山頭種茶,人長得好,腦子也好,實在不得了。沒想到許老板和林姑娘是朋友,連這事都不知道。”
“是個堅強能幹的姑娘。”
“那可不!聽說她愛人對她可好了,她想做什麽都隨她的意……”
餅店老板知道他麵前的男人,雖然臉上還保持著優雅微笑,但心已經碎成了渣渣。
到底是什麽男人,居然眼疾手快,那麽迅速的把人娶回了家。
許明亮摸出了煙拿出一根點了火,深深的吸了一口,心裏由衷的羨慕林佩蘭那個丈夫。
吞雲吐霧一會兒後,這心裏的震撼才慢慢的平靜下來。
他一眼就看中的寶貝,沒道理,別人也看不出來被人先到先得了,這事也不能說他運氣差,隻是有點遺憾。
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有了心動的感覺,遊戲花叢這麽久,想收收心,可現實和他預想的不一樣呀。
彈了彈手裏的煙灰,許明亮抬手耙了耙頭發,深邃的目光落在之前林佩蘭走的那個方向,嘴角雖然還保持著上揚的弧度,但眼裏的神情肅穆。
自以為的決斷迅速,比起人家見麵就談婚論嫁,短短幾天所有流程都走了一遍,還是差了好多。
許明亮這一刻心裏很不是滋味,他不是毛頭小子,身邊的女人前赴後繼的不計其數,在女人的問題上,他幾乎沒有動過心思。
但林佩蘭是個例外,當時從車裏下來看見她清清冷冷安靜站在離車最遠距離的那一刻,還有那拘謹又堅決的拒絕和他握手的那一刻,都是疏離。
那是他從重新站在高處,扔掉落魄和頹敗振興了家門後,第一次被人拒絕,也第一次看到有人見到他避諱莫深。
林佩蘭衣著樸素,衣是新衣,難聽點可以說是寒酸,這年月誰還會穿麻布衣,還是舊時斜襟的款式,可偏偏就是那裝扮讓她更加清麗脫俗。
觸動了許明亮心底最深處的柔軟,讓他恍惚回到了青澀的年月,幾度夢回都在奢望的時刻。
他深思熟慮的想了一夜,做下的決定,沒想到到頭來隻是一個笑話,是他自以為是了。
接下來許明亮還是和那個餅店老板有說有笑,看不出來有什麽不一樣,但抽煙的速度快了很多,從頭到尾那一包煙看著都沒有用過打火機,就剩下了一地的煙頭。
成年人最體麵的告別無疾而終的感情方式,大概就是我的心喜你,但你沒有回應,且已經結婚;而我能做就是默契的收起想法,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從此大家互為過客。
林佩蘭和林玉香收了生茶回來的時候,遠遠就看見許明亮還是坐在那個騰椅上,走的時候說上了話,這回來也不好就當做沒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