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聞仙山

  五月的南河，已經可以下水。端陽一過，村裏的娃都喜歡到南岸來洗澡，一吃過晚飯，帶著換洗的衣服就來了。穿過竹林，直到水邊。年紀大點的孩子，還會打點水回去，挑著小兩桶，也算是幫幫父母的忙。


  “那三狗子還在砍竹子嗎？”王大虎光著屁股邊擦身子邊問道。


  “不天天都這樣，不用問，你丫的想要竹子自己砍去。別怪我沒提醒你，別欺負阿狗哥，我聽說先生誇他文筆不錯，興許將來能考個功名。”大牛正蹲下身準備挑水回家，好家夥，那水桶起碼八分滿了。“阿狗哥，你砍完竹子了，快點洗吧，一會天就要黑了，你等我，我挑水好了回來幫你拿兩根。”


  “不用，阿牛，每天就三根竹子，我自己拿得了。”隻見竹林走出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拖著幾根五六丈長的大竹竿，臉上稚氣未褪，個頭挺高，就是太瘦了，風一吹，褂子跟道士長袍似的。


  “那我先走了，有空我再去你家幫叔叔編竹筐。”大牛挑著水，大步踏出，往村子走了。


  “張守仁，我二妹那點配不上你，瞧你都比我們大一兩歲，力氣還沒我們一半大，我呸！”王大虎一臉不爽，就差上手打人了。


  張守仁開口道：“抱歉，蘭蘭很好，我暫時沒結婚的想法。再說，我確實配不上你們家蘭蘭。”


  王大虎頓感有氣無出處，想想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麽好。張守仁一向老實，待人甚是有禮，雖說力氣小，不過幫鄰裏寫寫書信什麽的，那是隨叫隨到。大虎的父母覺著這小夥子不錯，願意把女兒蘭蘭許配給他，誰知被婉言拒絕了。


  張守仁原來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叫三狗。這要從學堂說起。張父編竹筐竹椅賣，省吃儉用湊了點錢，求著員外家的管家，讓三狗子可以去學堂幫忙掃地，每月有工錢，最重要的是有機會可以旁聽先生教書。先生看著三狗子本分，做事仔細，有一天來了興致跟三狗子聊了幾句。


  “狗，是守門的。以後你就叫張守仁吧。”


  “多謝先生。上次聽先生講道‘仁不能守之’，先生這是要我守仁。”先生聽完後更是高興，送了幾本書，又交代以後在他講課之時，讓守仁把活放一放，聽完課再去幹活。


  從那之後，張家的三狗就叫張守仁了。張父知道後還特意給先生送去了一籃子番薯以表感謝。


  等到張守仁杠著那三根竹子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依稀可見村落數點燈火零散分布，村子裏也就十來戶人家，為免浪費燈油，大都早睡。自家屋子裏也已點起了燈，張父照常坐在門前的竹椅上，望著自己的兒子走來。“回來了，先去把湯藥喝了，我去陪你母親。”


  張守仁從來沒問過父親，為什麽每天都要喝那個水，隻記得從小就喝，一天一大碗。喝完後能陪母親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就會不知不覺睡著，等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出來了。從小到大，每天都這樣，隻是母親一年比一年消瘦，最近幾年連床都起不來了，小時候覺得母親很漂亮，現在母親臉上手上越發枯黃，隻有看見他們父子時眼神透出的柔情，才有點生人的活氣。


  喝完了湯藥，走到裏間，隻見父親握著母親的手，也沒說話，兩人就那麽對看著。


  “爹，您說過，我十五歲的時候，娘會好起來。。。”張守仁沒往下說。


  張父笑了笑。“是的，我說過，再過半年你就滿十五歲了，到時——明天就不要去學堂幹活了。”


  張守仁知道父親還有話說，靜靜地等著，等了老一會父親還沒開口，忍不住說道：“爹，還有一會我就會睡著了，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以後你不會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也不用再喝藥了，你知道你從小喝的是什麽藥嗎？”張父聲音很平靜，卻透著慎重，似乎是要說一個很重要的事情。“你喝的是竹葉煮出來的水，竹葉隻是配料，不是主藥，主藥是這個。“張父從身上掏出一個普通的小布袋，袋子裏有個小藥瓶，一撥蓋子，立馬聞到一股清香，香味逸散出來張父趕緊把瓶塞壓上，繼續說道：“裏麵還有小半顆，本來一整顆的，這十年來，我一直刮下藥粉，每天給你湯藥裏放一點點，多了你身體承受不了。”


  “這是奪天丹，據傳整個修真界僅剩下一顆，這是為父跟你娘十五年前在奪天秘境中得到的。”


  “我們不是世居的楚國人，我們是從趙國來的.……”


  原來世上真有修仙，張守仁之前就聽先生說過，據說能飛天遁地，移山倒海，隻是誰也沒見過。之後張守仁回家跟父親提起，父親也慢慢跟他說一些修真界的事情，講了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返虛，出竅，合道，大成，最後渡劫飛升，每每講完後都是千叮萬囑，交待不能跟別人說。原來父親母親是修真的，難怪父親知道那麽多，每次都說得有模有樣的。


  張守仁靜靜地聽父親說著，父母親來自一個修真大門派，靈劍宗。靈劍宗是趙國第一大宗，占地方圓千裏，鍾靈毓秀，人才輩出，有三名元嬰老祖，據傳太上長老還是元嬰九層，金丹長老也有十數人之多，論實力在六國中也排得進前三。主峰靈劍峰之山腰有一座天驕閣，父母親以前就住在裏麵。不說成為門派天驕，單單是成為靈劍派一名普通弟子，也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情，非小門派可比，就算是到了都城，也有豪門貴族爭相結交。


  張守仁的父親張正風在十五年前內門大比中獲得第一，與其餘九位同門獲得資格參與奪天秘境曆練，這其中包括張正風的道侶李秀婷。新婚不久，又得了大比第一，風光一時無兩。又是師傅又是嶽父的李道一為他倆做足了準備，各種符籙，各種丹藥等等，就盼著女兒女婿能平安歸來。誰知從此再也見不到一麵。


  “來，先不說這些。為父先教你一套行功口訣，先學習一下運功路線，你要仔細，切記不可出錯，你從來沒修煉過，不過沒關係，為父這十年來每晚都為你疏導氣脈，貫通全身。”張正風說道。


  “看來這才是我每晚不知不覺睡著的真正原因，多半是怕我泄露了修真的事情，也是，這本來是凡俗村子，修真太驚世駭俗了，父母親躲在這裏，怕是有人追殺，萬一自己引起關注，麻煩就大了。”張守仁心裏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