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棋子
幕遠寧有些尷尬,她怎麽知道自己的心事?腦中快速搜索著,眼眸一亮,他抬起頭來看著箔歌。
是除夕那夜···
她喚起了幕遠寧對除夕之夜喝醉的記憶,他始終想不起自己說的那句重要的話是什麽,現在他終於記起 。
沒錯,就是那句 “本王有喜歡的人了。”與他一同回去的也並不是憶風,那晚的漫天煙花和他在她耳朵說的‘秘密’。
箔歌始終低著頭,沒有看見幕遠寧對她的注視和微紅的脖頸。
“曲···”
“我還有事,先去忙了。”打斷了幕遠寧的話,她可再聽不得他的話了,匆忙逃開。
幕遠寧是想解釋那些都是醉酒之言不可信的,可他的手還駕在空中沒來得及收回,人就已經一溜煙兒的朝屋子方向跑去了。
他望著騰空的手淺淺一笑緩緩收回,站在原地目光飄遠。
西苑中傳出了陣陣笑笑聲,李公公拘著身子候在門外,笑聲傳來他便眸光一動帶些生氣,屋中若是沉寂他便宛若一尊定佛立在那裏。
屋中玉衡帝麵對著舉棋不定一副苦惱的人仿佛心情不錯。
“高相此次陪朕出來,甚是辛苦。”
“能與陛下作陪是老臣榮幸。”他放低了身子拱手說道。
玉衡帝眼中笑意漸濃,“聽說不僅愛子們都來了,連姚秋也來了?”
“小女一向貪玩,陛下見笑了。”
玉衡帝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一拂,延住單笑意也瞬間佛去深不見底,對麵的人心中打的什麽主意他一清二楚,不過太子妃之位也確實值得他為愛女辛苦來這一趟。
不過這太子妃他連江夜公主都想到了,卻唯獨這位高相的寶貝女兒柳姚秋他從未考慮過。
柳姚秋溫良賢淑,太子妃理應非她莫屬,可這位帝王總心中有著他的顧慮。
“朕今日有些乏了,愛卿退下吧”
聞言高相立刻起立躬身告退,出了房門,他眯著眼眸一臉陰鷙,離開院落便碰上‘熟人’。
“老臣參見太子殿下。”
幕遠濟見狀快步上前扶起他來,“朝堂之下我與舅公之間不必如此客氣。”
高相倒是立刻直起身子掃了身後的人,下人們識相的退下。
“冬獵這幾日太子辛苦。”沒有了在玉衡帝麵前的那般諂媚低順,他昂著頭斜眼對幕遠荀說道。
“沒有舅公和母後的幫忙,這等差事自然不在遠荀頭上。”一臉恭笑。
還算識相,高相滿意的點了點頭,示意他隨自己借一步說話。
茶案兩旁,倒滿茶水的下人們也紛紛退下,屋內隻此二人正身而坐。
高相沒了人前對他謙恭的姿態,開門見山,“我聽言陛下準備為你欽點太子妃人選,荀兒自己可是有心儀之人?”
幕遠荀指尖一緊,臉上卻依舊是笑意盈盈,“太子妃一事乃是國事,荀兒自己不敢做主。”
高相斜看向他,眸光一收,落在他的身上,“你看秋兒如何?”
原來在這裏等著,倒也不奇,“仰仗舅公和母後,荀兒才可在朝中穩坐這太子之位,秋兒賢良淑德天姿國色,若是舅公有意,荀兒便向父皇表明心意。”
聽言高相冰冷的臉上露出了些溫和,“不急一時,你有這心老夫便十分欣慰。”
幕遠荀抿了口手中的茶,眼眸漸漸陰沉,這麽多年,高相像是一座壓著他的大山,讓他恨之入骨,可沒有玉符,父皇又偏愛老三,沒有高相的支持怕是他這太子之位早就換了人選。
他隻得隱忍,裝的乖順,可自己再怎麽恨他都不及此時身旁之人的三分之一。
接著高相無論說了什麽幕遠荀都是點頭附和,無不賠笑,高相倒是被他這順從的樣子所迷惑,認為幕遠荀暫時還是自己手中可任意操控的軟弱太子。
離開院子時,沒人注意到幕遠荀收緊的指節已握緊成拳,快步疾走,他一刻也不想在這院中逗留。
“想殺了他是嗎?”疾走的身形突然頓下,眼中一片陰鷙。
無心沒有表情跟在身後,用力的點了點頭,兩人再無言語繼續向前。
看來還真是有緣,高相想讓柳姚秋成為太子妃這個問題剛在腦中複盤而出便遇見來人。
“見過太子殿下。”女聲漸近。
幕遠荀沉鬱的臉上隨即換上一副清笑,“是姚秋妹妹啊,怎麽你也來了。”他按年紀稱她一聲妹妹。
“陪家父前來。”柳姚秋一身紫衣楚楚動人。
幕遠荀想起了剛剛高相的話來,覺得十分可笑,這誰人不知柳姚秋心係寧王非他不嫁,他高相竟然非要讓她坐上這太子妃之位,虎毒且還不食子,可他竟然為了自己謀權犧牲自己女兒的幸福。
他這如意算盤幕遠荀現在可準備幫他打響,心中一聲嗤笑,這可是你自己把女兒送到我的手中,就怨不得他了。
“許久未見秋兒,越發天姿國色了,現在本王正好得空,不知可邀你喝一壺茶?”
對幕遠荀突然的誇讚她本能的害羞起來,柳姚秋對幕遠寧以外的男子本是不感興趣,可太子開了尊口她無法拒絕。
冬日的暖陽灑在鋪滿碎石路上的小路上,花園內依舊有花綻開,皇家別苑內自然也不會因季節影響讓主子們無花可賞。
兩人並肩而行,無論是相貌還是學識都極為登對,無心跟在幕遠荀的身後默不作聲,她知道幕遠荀在做什麽打算,她了解他勝過了解自己。
幕遠荀和柳姚秋在正中的閑庭坐下,無心遣了下人們前去伺候,沒得幕遠荀同意便離開了花園。
幕遠荀彷佛和柳姚秋說了什麽,引得她陣陣發笑,其實不過是兒時自己和寧王的一些趣事罷了,可這一幕卻被遠處的眾人看在眼裏。
“皇後娘娘可真是好福氣,看來這太子妃人選非柳姑娘莫屬了。”不知是哪位不長腦子的新人心直口快。
荼玉臉色驟冷,“良娣的意思是本宮有意安排後宮幹政?”她記不得這位跪在地上的人是姓趙還是姓李。
“娘娘息怒,是妹妹一時失言,柳姑娘賢良端正,自然是德行配位。”這位趙良娣頭首扣地慌亂的解釋道。
荼玉當然是有意安排,舅舅已經不隻一次找過自己商量此事,她自然是和舅舅站在一處,這秋兒是舅舅最疼愛的小女兒,知書達理,也經常到宮中來陪自己,荼玉是喜歡她的。
如今看著荀兒和她在一起歡喜的模樣,荼玉自然高興,這柳姚秋心裏有人又如何,他的荀兒自然不比那寧王差。
拂了拂端起的茶杯緩緩說道:“起來吧,妹妹,可千萬記得什麽叫禍從口出啊。”
“娘娘恕罪。”她的身子和聲音有些發顫,這位皇後娘娘打壓妃嬪的手段她雖未見過,可從宮中的老人那裏有些耳聞。
“今日本宮興致很好,便饒了你吧。”尾音兒拖的有些長,倒真是讓人聽不出怒氣。
趙良娣後怕低聲哭了出來,聞言趕緊叩首謝禮站在一旁不敢做聲,後悔今日要來這勞什子茶會,惹得皇後娘娘險些發怒。
柳姚秋背對著自然看不見遠處涼亭的皇後娘娘和妃嬪們,可幕遠荀早已發現,可他沒有避諱,他自然是知道就算自己拒絕了舅公的意圖,皇後這裏最終也是躲不掉的,從而他看向柳姚秋的笑中夾帶著一絲玩味。
可他有些不解,她的心在幕遠寧那裏,高相和皇後如何能讓她心甘情願坐上這太子妃之位?
一時竟有些好奇。
茶已喝完,幕遠荀喚無心送柳姚秋回去,可這才回頭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起身欲走便被前來李嬤嬤叫住,“殿下,柳姑娘,皇後娘娘今日看二位在此好興致,剛剛臨走之時讓老身將玉龍山莊的佳釀送過來,讓殿下和柳姑娘淺嚐,說是不好打擾年輕人的雅興。”
“謝過娘娘。”
“謝過母妃。”
即使皇後娘娘賞賜柳姚秋沒有多想便一口飲下。
幕遠荀倒是有些遲疑了一下,可李嬤嬤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不敢讓嬤嬤看出端倪,最終還是接過吞下。
回了院子,卻沒有看見無心,他有些奇怪,平日她是從來不會像今天這般不與他知會便離開的。
“見到無心沒有。”幕遠寧詢問其他下人。
“剛剛好像看到無心侍衛一人朝湖邊那邊去了。”知情的下人回著幕遠荀。
來到湖邊天色已經昏暗 ,他在角落處的木凳上看見她,無心喜歡穿一身玄色的衣裳,太不不起眼,以至於幕遠荀尋她半天。
隻見她如定佛一般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背著身子看不見神情。
“今日怎麽不與本王說一聲就走了?”
無心聽見聲音立刻回了神,躬身回他:“殿下。”
幕遠荀以為是今日看見高相使她想起了不開心的往事,緩緩說道:“等時候到了本王會替你加倍討要回來的。”
無心欲言又止終隻道了一句,“謝殿下。”
“下次走的時候記得說一聲。”幕遠荀透過黑色的麵具注視著她的雙眸,不知道為何會沒由來的說出這句。
麵具下無心的臉上有了細微的變化,她的心思在幕遠荀麵前永遠都是那麽無處遁形,可有一件事情她藏的極深,她永遠都不能讓他發現。
“殿下當真有意要立柳姑娘為太子妃?”
“非我所願,可既要入局,任何棋子皆可利用。”雙目微紅。
無心臉上再沒有表情,是的,她也是一顆棋子,一顆無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