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注憑證

  貓屎那雙46碼的偉岸大腳就這樣離開了眾人的視線，這整個過程真像是我們每年春季都會被學校組織著前去電影院觀看的紅色電影。神一樣的革命英雄身中數十彈，撐著最後一口氣不計後果地留給後人半句要命的線索，接著嘴角含笑仿佛預見到了勝利的曙光，整個身體優美地抽搐著向後倒去，安心地跌落下萬丈深淵，屍骨無存；唯一的不同是，語文老師不在這兒，沒人給我們布置一篇不少於800字的觀後感。


  因為當時的場麵太混亂，所有人都在尖叫，可能沒人聽得到貓屎最後提到我父親的那半句話；但是我知道，豁嘴兒聽到了，這就足夠了；貓屎完成了他的使命，可以安心地去了。


  之後那些人人都能想得到的善後場景我就不想再去一一贅述了；令人佩服的是那些之前下注買“小少爺死”的人，竟然能夠忍得住沒有當場笑出聲來。


  鴿子掉下山崖，死了，貓屎掉下山崖，死了，黎家小少爺掉下山崖，也死了。說好的在山崖下生活的隱士高人呢？說好的藏在山崖下的武功秘籍呢？怎麽什麽都沒有？鴿子和貓屎死了也就死了，黎家小少爺可是上等人，老天爺是不是搞錯了，真是不盡人情，連有錢人的麵子都不給，這倒是讓人有點兒難以理解了。


  孫半城解釋說，當時他之所以讓人開槍，是因為他看到貓屎抵住黎家小少爺脖子的那隻水果刀正在用力往裏插，他是急於想要救人。那個開槍的警察也發誓說當時自己跟孫半城看到的想到的完全一致；他因此還得到了嘉獎。既然他們兩個人所說的一致可以相互證明，那肯定就是事實了，於是，對他們的這個解釋，大家心悅誠服。至於貓屎所說的關於“孫半城偷公家的錢”，根本沒人再提起；別傻了，貓屎連綁架的事都幹得出來，當然是瘋了，一個瘋子說什麽話都不會有人在乎。這樣說來，貓屎應該慶幸自己死了，不然一定會被送進瘋人院裏，被關、被綁、被電擊、被注射，生不如死。


  一個星期以後，黑金城裏已經沒有人還記得貓屎了，除了代銷店裏的肥婆娘。“這個該死的貓屎！就該下十八層地獄，挖眼、勾舌、挑斷手筋腳筋、再叉進油鍋裏炸，永世不得超生！摔爛了我的酒壇子，說好了雙倍賠給我，現在讓我找誰要去！？”


  經曆過了這件事，孫天嬌身邊跟隨的人更多了，聽說她甚至都不敢再一個人上廁所，晚上睡覺也要保姆在她的床邊打地鋪陪著。


  黎明的情況更是跟以前不一樣了。小兒子死在了瘋子手裏，黎明的父親隻能認命；西宮娘娘癡癡傻傻的狀況恐怕也要持續一段時日，他現在隻能是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大兒子黎明身上。太子死了，黎明就不再是閑散的王爺了；就像之前孫天嬌說的那樣，現在他是黎家唯一的兒子了。他父親安排了兩個保鏢二十四小時跟著他，進進出出再沒有那麽方便了。


  豁嘴兒從山洞裏拿回了幾張下注憑證。我還記得貓屎拿著它們從代銷店裏走出來時的樣子，46碼的大鞋信心滿滿，以為自己贏定了——他買的是“黎家小少爺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