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洞

  在肥婆娘的代銷店裏，很多人正在為黎家小少爺最後會不會被綁匪撕票下著注；在其中，我看到了一雙四十六碼的鞋，大得像是兩條船，是貓屎，說起來，很久沒見過他了。


  我父親失蹤前跟貓屎是形影不離的好哥們兒，整天湊在一起喝酒；我父親失蹤後沒多久，貓屎就離開了黑金城，說是出去打工了，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此刻，貓屎手裏提著幾個塑料袋，還拿著一遝票據，應該是也在代銷店裏下了注；不知道他買的是生還是死，總之那雙大腳落地有聲，洋洋得意，好像知道自己贏定了。他離開代銷店往後麵的胡同裏走。我正想轉身走向回家的方向，卻被豁嘴兒一把拉住，緊跟著貓屎而去。


  貓屎一直走上了後山。豁嘴兒的薑黃色鞋子上寫滿了興奮。說真的，我一點兒也不喜歡爬山。


  豁嘴兒拉著我，跟蹤貓屎走了好大一段山路；貓屎腿長腳大走得又快，一步能趕上我們三步；我很想轉身回去，可我知道豁嘴兒不會同意的。好在貓屎也沒有發現我們。應該不是我們的跟蹤技術好，多半是貓屎不會想到竟有人這麽無聊跟蹤他，所以沒有任何防備。他在一棵歪脖子槐樹旁邊停下腳步，扒開用於遮擋的樹枝，露出了一個半米多高的山洞。


  豁嘴兒對這個洞很感興趣，認定裏麵一定別有玄機；我則更在乎洞外麵那棵歪脖子槐樹，越看越像我找了很久的那一棵，我的血衣很有可能就是埋在了這裏。


  山洞裏傳來一陣哭鬧聲，像個還沒到變聲期的男孩子；接著還有巴掌聲和叫罵聲。


  “小王八羔子你知足吧！老子費了那麽大的勁兒綁你過來，他媽一分錢還沒拿著呢就得先墊錢給你買麵包吃！趁現在還有命吃你他媽就多吃一點兒！我告訴你，你可別怪我啊！要怪就怪你他媽命不好！誰叫你老子那麽有錢的？！”


  以豁嘴兒的聰明和機智，不用進去看，她也能猜得到發生了什麽事——貓屎綁架了黎家小少爺，也就是黎明的弟弟。


  我知道豁嘴兒又在窺視我的反應，看我是不是急於想要跑去找黎明。我表現得漠不關心也並不是故意做給她看的，我真的是對洞口那棵歪脖子槐樹更感興趣，我想現在就走過去挖開來看，看看我一年多以前埋在這裏的那些血衣還在不在。


  豁嘴兒沒有讓我走過去挖開土查看，而是拉著我轉身下了山。


  晚上。


  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豁嘴兒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像是一隻接收到了某種信號而倍感不安的動物。


  豁嘴兒用了一晚上的思考，結果就是：我們現在正站在臘八家的豬頭肉店門前。


  “如果你幫我解決了這件事，我就會告訴你，你在鴿子心裏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其實豁嘴兒就算是不開出這麽誘人的條件，臘八也會答應幫忙的。我了解臘八，他從小就是一個超級愛管閑事的人，尤其是這種有機會成為英雄的大事件，你要是不讓他去，那簡直就是在侮辱他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