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斑水鬼
水渠並不深,黑水僅是沒過大腿而已,隻是水涼刺骨,這方麵讓我覺得有點難熬。
“我忍孫天嬌已經忍得夠辛苦啦!你知道她有多會折磨人嗎?整天說我胖、胖、胖!用得著她說嘛,我自己不知道嗎?!孫天嬌不在,我還得忍衛紅!那個女色魔更是不好伺候!她要玩臘八,她要報複我!是不是連你也要幫著她一起欺負我!你說話呀!你給她提供臘八的信息幹什麽?你把頭發紮起來幹什麽?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難看、有多討人嫌啊……”
我不知道鴿子還要哭喊多久,我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讓我從水渠裏爬出來,隻是那些黑水已經穿透了我的身體,冷得我的下半身就快要失去知覺了。
“你知道嗎?我爸又去找程媒婆了,要她再給我三姐說婆家!我大姐二姐嫁出去以後是死是活他根本就不關心,他隻要彩禮錢、隻要給家裏騰地方、隻要繼續生兒子!現在輪到我三姐了!下一個就該是我了!你們都欺負我,等我也像我大姐二姐那樣被推進火坑、被折磨到死,你們就高興啦是不是……”
我沒注意什麽時候自己已經坐在了水渠裏,直到黑水淹沒了我的脖頸,很快就到達了頭頂;帶著化學味道的黑水嗆進了我的嘴巴,灌進了我的肚子;胸口像是被誰重重地打了一拳,也沒有覺得太難受,我就失去了知覺。
接著,我又看到了蕭公子。他仍舊光著髒兮兮的腳,坐在破舊的鐵皮屋外麵,暖暖地曬著太陽,抓著虱子;他口齒清晰,又在講故事。他說他兒子很優秀,在大城市裏的一家高級餐館打工,很快就從傳菜員升到了領班,接著又升到了大堂經理,最後直接升到了老板娘的床上。他說他兒子跟老板娘是真心相愛,可是小肚雞腸的老板容不下他們,就弄壞了刹車,讓他們開到了海裏。他說他兒子水性好,從那輛被淹沒的車裏逃了出來,遊到岸邊,被人救了。有人給他兒子按肚子,幫他兒子把肚子裏的水擠出來。蕭公子怕我不明白當時的情形,就開始示範按我的肚子,一下,又一下。他很用力,我感覺到了疼痛。
疼痛讓我不得不睜開了眼睛。蕭公子不見了,我看到的人是臘八;是臘八在按我的肚子。記得我說過,臘八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力氣有多大,他按得我把苦膽都吐出來了。
“黑夢露?黑夢露?你醒了沒有!聽到沒有?”
臘八又打了我兩巴掌。我不得不馬上坐起身來,以免沒被黑水淹死卻要被他打死。
“你腦袋裏整天在想些什麽?你是不是真的瘋了?!沒事兒跳進水渠裏幹什麽?那洗煤的黑水多髒啊!還那麽涼!要不是鴿子及時發現了你,要不是我剛好在附近,你就不再是黑夢露,該是黑水鬼了!”
雪花還在飄。臘八的黑色運動鞋正在滴水,像是誰的眼淚。鴿子跪坐在一旁,什麽也不說,隻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