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蚯蚓
孫天嬌叫人砍去了鴿子的手腳,之後泡在鹽水壇子裏;鴿子淒慘地嚎叫,求孫天嬌把手腳還給她;孫天嬌拿起一條二十公分長的蛔蟲塞進了鴿子的嘴巴裏。這當然是夢。這個夢嚴重刺激了我的腸胃,我跑去大門外將傍晚時好不容易塞進肚子裏的那點兒食物全都倒了出來。
事實上,除了生物課本上的黑白插圖,我並沒有見過真正的蛔蟲。在夢裏,我趁自己不注意,偷偷地將蛔蟲換成了蚯蚓;暗紅色的□□兒,軟而無骨,黏黏的。
我熟悉蚯蚓,是因為父親失蹤前的一個好酒友,外號貓屎。
我對貓屎的印象就是翹著二郎腿抽煙,四十六碼的鞋大得像是兩條船。他是黑金城裏有名的二流子,偷雞摸狗、打架鬥毆的事兒總也少不了他。有一次犯了混跑到孫礦長辦公室砸爛了一張雲石桌子,下場就是被礦上開除。三十大幾的人了還不定性,貓屎的父母不覺得這是兒子的問題,他們更願意歸咎於某種不在人控製範圍內的力量,便帶著香油錢去找了龍婆子。
龍婆子伸出她那雙枯樹枝一般的手,掐指一算,說貓屎是童子轉世,混沌未開,必須備上三牲禮開壇做法保童子,才能轉了貓屎的性子。前後折騰了半個多月,法事做了好幾場,最後龍婆子看在豐厚酬金的份兒上給出了大招:調和陰陽。於是,貓屎的父母遵照指示掏出棺材本來花大價錢從外地給貓屎買回來一個屁股很大的女人當媳婦兒,擺喜酒那天還請了一個草台班子唱大戲。可不曾料想,沒到兩個月時間,媳婦兒就被貓屎給揍跑了;貓屎的老娘氣得爆血管住了幾個月的院。龍婆子閉目頷首:此劫已過。
貓屎經常到我家裏來找我父親喝酒;兩個人的酒量算得上是不相伯仲,醉後的狀態卻是大相徑庭。我父親醉後如同一灘爛泥,隨便倒在哪裏便不省人事;貓屎則越喝越興奮,唱歌、罵人、脫了衣服裸奔,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若是趕上我父親不在家,貓屎也不離開,他更願意笑吟吟地給我母親講述他偷跑去水庫釣魚的一些事情。“用蚯蚓做魚餌最好了;咱們宿舍區後麵的山上,那些潮濕陰晦的泥土裏總少不了這些沒眼的家夥;一條一條的插在裏麵,二十幾公分長!插得那叫一個深!那暗紅色的□□兒,軟而無骨,黏黏的,手感別提多好了!嫂子你真該摸一摸……”他說得繪聲繪色,我母親笑得花枝亂顫。
月亮已經升至了天中,被一個大大的風圈兒圍著;工人宿舍區裏靜得連一聲狗吠都沒有。我繼續嘔吐,五髒六腑翻騰著,剛才的那個夢太真實了,我忍不住想要去鴿子家裏看一看,證實她的手腳是否還在;可她說過不許我再靠近她。
孫天嬌為什麽要把鴿子放進鹽水壇子裏?據我的了解,比起鹽,鴿子更喜歡糖。
我走到水缸跟前舀了一瓢涼水來喝,頭腦清醒了不少。忽然想起妲己和武則天都曾用過類似的招數來對付人,孫天嬌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