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趕到
江冕自然不可能再去回答對方的問題，回過頭去毫不猶豫的朝著小巷的出口方向拔腿就跑！
但身後卻始終傳來裴行一那一聲聲幽幽的聲音。
“告訴我吧……”
猶如附骨之疽一般在江冕的耳畔回蕩著，伴隨著層疊交替的腳步聲，在燈光昏暗的小巷中顯得異常詭異。
江冕完全沒有去理會來自身後的聲音，隻是不管不顧一個勁的向前奔跑著。
滋啦——
腰間纏著的醫用紗布在劇烈的運動下大幅脫開，隨後又因江冕不小心的勾扯和擺臂而撕扯下來。
剛剛縫合不久、卻因劇烈的動作而開裂的傷口瞬間開始往外滲出鮮紅色的血液。
江冕隻覺得自己的腰肢部位汩汩流淌著什麽東西，隨後同時襲來了溫熱和噤冷兩種感覺，在這一過程中身體也漸漸被抽空了最後的力氣……
看來……
到此為止了啊。
江冕的心頭縈繞著絕望的情緒，隨即回想起了迄今為止的各種經曆。
關進電梯、家中遇襲、高層逃脫、公園挨凍、奔逃一天……
走到現在這一步。
真的……
真的……
已經用盡全力了……
在這一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時刻，江冕不由得再次想念起了身在老家的父母。
同時也回想起了自己不久之前剛看過的那則新聞。
那人和他一樣，都是農村出身的人，想來也是傾盡了家中的所有才成功供他外出求學。
對不起了……
爸，媽，小冕這還沒出人頭地，人頭就要先落地了……
眼眶在頃刻間濕潤，隨後那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
世界在他的眼中宛如被抽去顏色一般，不斷的向著黑白靠攏著。
意識殘存的最後一刻，他隻覺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整個世界瞬間進入了完全的黑暗，隨後便徹底歸於虛無……
失去意識的江冕身體不受控製的向前跌去，眼見頭部就要在速度極快的情況下毫無緩衝的向著極為粗糙的路麵摔去。
而這一摔哪怕此前再怎麽大難不死，這回也大概率是要折在這了……
萬分危急之際。
一對腳步聲由遠及近——
隨即一隻手臂自身後的方向迅速探出，一把抓住了江冕那即將下墜的身形。
“做得不錯，衰仔。”
完全的黑暗之中，一個倘若江冕清醒的話便會立刻明了對方身份的聲音悄然響起。
…………
大約四十多分鍾之前，林晟終於到達了江冕定位信息所示的最後位置——那條高架橋上。
但隨即他發現這條高架橋已經幾乎徹底堵死，遠處的交警和消防隊正在現場收拾殘局並引導改道以疏通車流，但堵死在橋上的眾多汽車顯然無法在短時間內挪動位置。
林晟見車流並無移動的趨勢，便下了車走到前方更為靠近車禍現場的一輛汽車旁邊，準備探探口風。
“誒，兄弟。”
林晟輕輕地敲了敲車窗玻璃。
車主帶著疑惑的神色搖下了車窗，“有什麽事嗎？”
隨後隻見對方叼著根煙正在點火，隨即也向他遞來了一根。
車主看了一眼，這煙還是相當有名的牌子。
“沒啥事兒，就是看這車禍現場有點慘烈的離譜，想抽根煙冷靜冷靜，這短時間內也動彈不了，賞個臉嘮兩句不？”
見林晟麵帶微笑前來打聽的模樣，車主也沒有多想，隨即便接過香煙回答道：
“唉這年頭，瞎開車的人真的是越來越多了，這不又碰到一個，你說是女司機也就算了，聽說那還是個男的。”
聞言林晟麵色如常，心底卻大概清楚了狀況，但他嘴上的功夫並沒有停下：
“喔喲……兄弟你這可是性別歧視，不可呀，不過既然是男司機，能撞成這樣估計是車輛失控了吧，現在怎樣了？送去醫院沒。”
“那肯定啊，聽他們說很久前就看到好幾輛救護車嗚啊嗚啊的從另一頭開了過來，然後就給人推走了，也不知道死了沒，倒是我這大過年的啥都沒幹光在車上玩手機了。”
“這樣啊，那救護車到的還挺及時的，肯定是這附近的醫院了吧。”
“估計是吧，我聽說是附近的市三醫派過來的，如果沒死的話也算他們命大，離這沒幾步剛好有個醫院，不然怕是可以直接通知家屬去殯儀館安排後事了。”
“哈哈哈哈兄弟你還挺幽默，說來你先抽著好了，我去找地方解個手，你說我這要是早知道會堵在這裏，晚上拜年飯桌上就少喝點飲料了。”
“公共廁所離這可有兩步，我這有空的礦泉水瓶需要不？”
見攀談還算愉快，那名車主隨即也顯得還算熱情。
“謝了，不過不用了，這尺寸可不太夠用。”
見大致信息已經了解清楚，林晟隨即打了個哈哈離開了原地。
用手機搜索了一下汾山市第三人民醫院的位置，大約在兩公裏開外。
林晟直接放棄了自己開來的那輛車，堵在這裏天知道會不會等著等著就發現夢境開始崩塌了。
在一眾車主十分不解的目光之中，林晟直接一路從高架橋上飛奔了下去，隨後從路邊借了輛單車就向著市三醫院全力趕去。
到達醫院之後，正是十點四十多的時間。
林晟隨即走向了服務台，假裝成非常急切的家屬模樣，懇請值班人員幫忙查詢一個叫“江冕”的人是否住在這裏，或者正在手術之中。
通過服務台，林晟了解到了江冕所住的病房位置，並且還得知了他的費用已經被交齊的情況。
略微感到有些不對勁的林晟隨即看到了江冕被一個陌生男子攙扶著從電梯內走出，隨後朝著大廳門口走去。
“這就是他提到的那個裴行一嗎？”
林晟目光微微凝聚，隨即悄然跟在了他們身後，保持著不算太近的距離。
沒過多久，他便看見那個攙扶著江冕的男子將手機拿出交給了對方，然後招了一輛的士離開了這裏，而江冕卻在那名男子打車離開之後將那隻手機扔到了身旁的垃圾桶中。
林晟稍稍感到有些不解，但也意識到這其中顯然存在著一些貓膩。
見江冕拔腿就向著另一個方向跑去，林晟隨即也想要跟上匯合，但他很快又止住了腳步。
因為……他看見剛剛搭車離開的那個男性，不知何時從哪個角落又再次冒了出來。
此時正看向江冕離開的方向，然後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陰翳的麵色……即便是身處遠處的林晟也能看清一二。
時間回到一分鍾前。
林晟小心地跟在兩人的身後。
不……此刻應該說是一人一鬼的身後了。
因為身前那名陌生男子時不時融入陰影，無聲無息地跟在竭力跑動著的江冕身後的樣子，顯然身份絕非人類。
林晟看著頭頂的數盞路燈，沒有出聲提醒。
他在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機會。
終於，江冕繞了幾個彎後，拐進了一條更加偏僻的巷子之中。
這條位於城中村的巷子十分擁擠且壓抑，僅僅有著一盞發黃的老舊路燈，在黑暗之中努力地支撐著這片地方僅有的一線能見度。
見江冕終於吃力的停下了腳步，身後那個陌生男子也駐足下來，靠在牆邊靜靜地注視著位於前方不遠處的江冕。
就在江冕大口喘氣並自言自語的時候，他終於開口說話了，漠然的聲音與此前在醫院門口聽到的聲線完全不同。
“你……”
“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江冕聞聲後起身就跑，而那名男子也緊緊跟上，眼見著不用多久就會跑出這條昏暗的巷子。
林晟知道不能再猶豫了，他抓起一顆路邊的石子，隨後肢體迸發出了極限程度的力量，而眼中的世界也開始變得極為緩慢，恰似子彈時間一般！
宛如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一般，林晟瞬間就從黑暗之中驟然竄出——
朝著上方那盞幾近油盡燈枯的昏暗路燈猛然擲出石子！
噔——
路燈應聲暗去，巷子內瞬間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一同瞬間消失的還有前方那名陌生男子那幽然詭異的聲音。
炸裂的刀光在黑暗之中迸發，如暴風襲去一般一瞬間就將前方之“人”分割成了數塊！
“裴行一”的軀體霎時間散落一地了無生息。
藍光一閃，林晟追上了身形搖擺的江冕，一把抓住了他那即將摔去的身體。
“做的不錯，衰仔。”
黑暗中，林晟將江冕無力倒下的軀體一把提起，扛在了肩上。
“至少……撐到我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