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牆上的陰影
城市的夜晚是霓虹映襯出的五彩斑斕，但這與很多已經踏上社會，卻都處於底層生活的年輕人們並無太大的關聯。
盡管已經是2045年，但除了公用設施先進了不少之外，部分稱得上“高科技”的民用設備卻用它那高昂的價格和普通民眾劃清了界限。
因此，絕大多數人的生活與過去並無太大的分別，明麵上，科技進步速度極為爆炸的年代似乎早已過去。
蝸居與手機的組合套餐，仍是讓當代年輕人們感到不適卻又不得不安於其中的東西。
汾山市，一幢地段還算湊合的老舊公寓之中。
江冕正瀏覽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內容。
這是一則發布還沒多少天的新聞。
說的是某個出身自農村的男孩苦讀醫學，考上名校，卻因孤僻自卑的性格遭到針對和排擠，最後綁架並虐殺了數人再畏罪自殺的經曆。
新聞正處大熱的狀態，下麵有著諸多褒貶不一的評論。
一說社會和人性原本就是如此冷漠惡劣，男孩隻是絕望到了極點才會做出如此極端的行為，所有人都應該反思自己是否是將其推入深淵的始作俑者之一。
二說這是他人格中與生俱來的劣根性，從他綁架數人進行虐殺的行為就可以看出，他無論遭遇什麽都會走上這條道路。
還有著一個自稱是男孩兒時鄰家玩伴的熱門評論，表示兩人從前常玩捉迷藏的遊戲，言論內容大致上就是為他打抱不平，稱男孩的性格實際上非常淳樸真摯，並沒有如此極端。
江冕劃過一條條的評論，然後歎了口氣。
今天，他也是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信息。
隨即江冕放下了手機，以著“大”字躺在了床上。
不覺間零點已至，他下意識抬頭看向上方——
霎時間，他瞪大了雙眼！
“怎麽會……”
“又出現了……”
江冕在床上坐起身來，抬頭注視著位於床正上方的白色粉刷牆麵微微愣神。
幾秒鍾前，天花板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個酷似人形的黑色陰影，此刻正在江冕的視線中極為緩慢地扭動著身形。
江冕不知道這陰影究竟已經出現了幾次，但這已經是他第二次看到它的出現。
陰影的顏色非常之淺，若非這幢廉價公寓的室內裝修樸素到了一種境界的話，自己根本難以發現它的存在。
江冕看向那個影子，隨即回想起第一次發現它時的情形……
第一次察覺到它的存在，是在前天的淩晨。
那天，由於工作上的應酬需要，江冕直到半夜才回到了自己租住的老舊公寓。
身為職場上的新人，總歸是要點頭哈腰笑臉迎人，盡管自身酒量還算不錯，但生意場上長時間的推杯換盞與載歌賠笑依舊是讓江冕感到疲憊不堪。
回到家中，卸下防備後的江冕隻感到體力似乎瞬間被抽之一空，於是倒頭就癱在床上。
雖然身體已經癱軟，但因被酒精麻醉了的大腦抑製功能的罷工，反而讓江冕的精神愈發得有些興奮。
隨即，躺平的他注意到了今天的天花板似乎與往日有所不同。
一團相較周遭而言，顏色稍深的團塊，此刻正附著在白漆粉刷的天花板上。
“水漬嗎……漏水了？”
江冕看不太清，隻得用雙手強撐著支起身來，愣神地凝望著那攤水漬。
“倒黴，漏水的話就得和樓上講了……也不知道大半夜的睡了沒……”
神智不算清醒，隻是自言自語地嘟囔著。
“蔓延開了……該不會要滴……”
江冕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天花板上的水漬似乎在改變著形狀，或者說……
“這……”
猛地清醒，江冕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抬起頭湊向天花板並仔細端詳。
不是水漬……！
他意識到這灘如水漬般的東西似乎是個淺淺的陰影——
看向四周，並沒有任何的光源或物件能夠導致這個陰影出現。
也就是說……這個影子，是單獨存在著的。
江冕不由自主的往後縮了縮。
盡管這個影子的顏色非常之淺，不刻意觀察的話根本難以察覺……
但卻確確實實的存在著，甚至能夠看出是人形的模樣。
此刻正在他注視著的目光中極為緩慢地扭動並改變著身形。
不知緣由的江冕下意識掏出手機拍向了天花板，但在相機的界麵中卻根本無法看到那團顏色稍深的陰影。
從小起便愛好各類靈異作品的江冕本身就對鬼神之說尤為熱衷。
但這一刻，他的心中卻似乎隻有恐懼的種子在逐漸萌芽。
見此，江冕立刻拿起了手機選擇報警，但撥出之後還沒過兩秒，他又取消了撥號。
該說什麽？
家裏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影子嗎？
別人隻會把我當成騷擾者或神經病吧。
江冕看向那個緩慢扭動著的人形黑影，
至少……也得想出一個足以讓對方重視並且出警的理由。
況且看過了那麽多的作品，報不報警想來結果也差不太多。
江冕放下手機，決定繼續觀察一下。
他坐下身來繼續抬頭注視著人形陰影那緩慢改變著的外形，但除此之外，陰影似乎並沒有其他的行為，甚至也不曾離開過大致的範圍。
仿佛周遭的空氣中真的存在著某個不可見的東西，此刻正擋在光源前方，極為緩慢的扭動著自己那扭曲的身體。
良久過去，轉眼已經將近兩點，江冕實在是撐不太住了。
酒精作用導致的興奮狀態開始如潮水般逐漸褪去。
疲憊感也不斷地衝涮著心神……
整個世界在他眼中逐漸變得模糊，直至徹底失去了真實感。
最後抱著天塌下來也就那樣了的心態，江冕遵循了睡意的指引，默默地癱回了床麵。
興許……這是夢吧。
第二天清晨。
醒來的江冕並沒有在天花板上看見那個人形的黑影。
或許是潛意識的警醒，也或許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安心，江冕特地在家中各處搜尋了一番。
但是，並無異常。
仿佛昨天夜裏的所見真的隻是夢境一般。
除了留存在手機之中的撥號記錄，讓他多少感到有些如鯁在喉。
午後，江冕按時出門，準備前去給家中食品和日用品擴充一下儲備，今年因為工作上的安排，江冕隻能選擇不回家了。
但是公寓的電梯剛剛開始下行，他便聽到一聲足以刺痛耳膜的“哢吱”！
隨後突然襲來的黑暗與抱閘鎖軌的聲音讓他瞬間意識到——
他此刻似乎遭遇了，可以說是各種停電場景中最為糟糕的那一個。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啞然的他隨後又發現平時用於存放手機的褲兜處此時空空蕩蕩。
連同毫無反應的緊急按鈕一並宣告著他絕望的由來與生長。
“喂！”
“有人嗎！”
“喂——！”
“有沒有人聽到啊——！”
試著呼喊了幾聲，但並沒有人回應江冕的求救。
而隨著他停下聲來，四周便陷入了完全的黑暗與徹底的沉寂。
雖然電梯內的空間十分狹小，卻仍是留有通風的孔槽。
至少，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出現缺氧的問題。
但流逝得極為緩慢的時間，與遲遲沒有救援到來的事實，讓完全不可視見周遭的江冕還是逐漸萌生了恐懼的情緒。
江冕低慫著身子往牆角邊微微靠了靠，不知為何，他鬼使神差般地回想起了昨夜的事情。
這一連串的遭遇，真的……隻是巧合嗎。
想到這裏，他不禁抬頭看向上方——
仿佛同樣陷入黑暗的電梯頂部。
此刻正有著一團不斷變形的人形陰影……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肆意扭曲著、蠕動著、不斷改變著自己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