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晞瑤沒有因釋流雲的話而有絲毫的反應，隻是冰冷的聲音幽幽道：“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在我看來卻是躲的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十年前丹漪河上的大火，她僥幸逃脫躲過一劫，到頭來卻還是葬身火海。”
??釋流雲聞言，不禁歎息一聲，心中百感交加，一時無言以對，晞瑤突然深吸一口氣，朝著靈位恭敬的拜了三拜，然後直起身子接著說道：“聽說沈雲極來了。”
??釋流雲點點頭道：“是，如今在山門外跪著，一心要見月晗最後一麵。”
??晞瑤古井不波的目光裏漸漸暗潮湧動，幽冷的聲音帶著莫測的寒意道：“你讓他跪著有什麽用，姐姐身前對他情深似海，不計生死的愛著他，如今她魂歸黃泉，就該讓他親自去陪著，不能生同衾，就讓她死同穴。”
??釋流雲陡然間聽了晞瑤的話，頓時一愣，下意識轉臉看向晞瑤，之間晞瑤的臉上一片冰冷，一雙幽芒仿佛自地府而來，讓人不寒而栗，隻是沒等他說話，晞瑤緩緩轉身，一雙黑暗的眼睛便迎上了他的目光，接著說道：“姐姐的死，敦煌沈氏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他們都該死！”
??釋流雲看著晞瑤的神情，有些不安道：“阿瑤，你可千萬不可胡來，江左宋氏能有今日，實屬來之不易，你萬不可因一時衝動，而至宋氏於不顧，那樣的話，月晗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心安的。”
??晞瑤幽幽的吐了口氣道：“你慌什麽，我已經不再試從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了，是非恩怨輕重緩急我還是拎的清的，你放心，宋氏會安然無恙，但該死的人，我一個都不會讓他們活著。”
??晞瑤說完回眸深深的望了一眼宋月晗的靈位，隨後轉身走出了靈堂，釋流雲獨自立在靈堂上，一雙悲不自勝的眼睛裏逐漸被無邊無際的黑暗所覆蓋，清瀟的臉上再也不見前一刻的擔憂與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來自九幽深寒。
??沈雲極在杏林寺的山門前整整跪了三天三夜，期間經曆了瓢潑大雨，也經曆了雨後的酷暑，直到第四天一早，宋月晗的靈樞出殯時，在柳玉露的勸說下，釋流雲才同意讓沈雲極踏入了杏林寺的山門。
??經曆的風吹雨淋的沈雲極，整個人落寞憔悴有些狼狽不堪，此時此刻，從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一絲毫，曾經那個清高矜貴謫仙公子的模樣，沈雲極拖著如同被灌了鉛的雙腿，望著掛滿經幡與素白紙幡的靈堂，一步步走了過去。
??直到靈堂上兩口烏黑的棺材映入眼簾，直到靈位上宋月晗三個字刻入眼底，他在一瞬間如同被抽掉了最後的力氣，雙腿一軟跌跪在了靈位前。
??沈雲極淚眼朦朧的望著靈位，跌跪在地上的身子隱隱的發抖，難以自禁哽咽的聲音道：“月晗，我來遲了，我來遲了……！”
??伴隨著他這一句話說出口，兩行淚洶湧而下，心中萬語千言，在此刻隻剩下了一句帶著無盡悔恨的“我來遲了”，與此同時，腦海中無數曾與宋月晗在一起的畫麵，如同翻書一般洶湧浮現，她的笑顏如花，她的梨花帶雨，她的嬌嗔可愛，她的聲嘶力竭……每一幕都如一把利刃，一刀刀紮在了心上。
??沈雲極緊緊的咬著牙關，一雙深邃的眼睛裏巨浪翻騰，淚水無聲落下，卻再沒有隻言片語，因為他心中的痛，是無法言說的傷。
??晞瑤與釋流雲並柳玉露金陵郡王等人走了進來，晞瑤冷眼看著跪在地上隱隱發抖的沈雲極，冰冷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道：“如今她已經徹底離開了這個人世間，驪淵侯可心安了？”
??沈雲極聞言，強忍悲痛收斂淚意，勉強撐著發軟的雙腿站了起來，轉過身時，一張容顏依舊恢複到如常的沉寂，隻是通紅的雙眼，腮邊的淚水卻早已出賣了他隱忍著疼痛的心，他沙啞的聲音道：“即便如此，我也不相信她真的不在了，讓我看她一眼。”
??柳玉露歎息一聲道：“驪淵侯，月晗與景公子已經被燒的麵目全非了，你看了隻能徒增傷悲。”
??沈雲極一聽，頓時抬起了眼睛，猩紅的雙眼裏在一瞬間劃過了一抹亮光：“麵目全非？既然麵目全非，你們又如何判定，這兩個人就是月晗和景知煜？”
??“因為……”柳玉露正要解釋，晞瑤出聲道：“罷了玉露，讓他自己看便是。”
??晞瑤說完抬手一揮，身後兩個一身白衣的宋家仆從上前，將兩口棺材打開，沈雲極懷著無比忐忑慌亂不安的心情，一步步走到了棺材前，棺材裏的人早已被燒的麵目全非，但是被燒灼在一起的發髻裏，一支熟悉的紫藤花簪子刺入了沈雲極的眼底。
??沈雲極自然認得，那是曾經他特意命人定製的紫藤花簪，隻因簪子多以水晶寶石製成，所以並被燒毀，隻是鑲嵌水晶寶石的銀子被燒的融化，與燒焦的發髻混合在一起，根本拿不出來。
??沈雲極看到簪子的一瞬間，一顆心停止了跳動，整個世界在一聲轟鳴之後，徹底變的無聲，他顫抖著手伸向了那張被燒焦的容顏，淚水再次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掉了下來。
??“如今你可看清楚了？”晞瑤冰冷的聲音再度傳來，沈雲極卻置若罔聞。
??柳玉露看著於心不忍道：“驪淵侯，如今在這靈堂上的人，沒有誰不希望那裏麵躺著的不是月晗，巴不得真的是流雲師和晞瑤弄錯了，可是除了月晗從不離身的紫藤花簪子，你再去看看知煜，你應該不會忘記，當日在敦煌時，知煜與月晗被設計陷害困於飛天一夜，當時知煜被她們割傷手腕威脅月晗，後來知煜右手手腕上就留下了一道傷疤。”
??沈雲極聽了柳玉露的話，轉身來到了另一口棺材旁，裏麵的人同樣麵目全非，他伸手拿起了燒焦人的右手，隻見手腕上果然有一道疤痕，不僅如此，他還仔細的看了另外一隻手，隻見手上虎口處長滿了繭，景氏箭術了得，他自然明白這繭是因為常年握弓箭所致。
??如今棺材裏的兩個人都被他親自證實，他的一顆心徹底跌入了無盡的深淵，所有此前心存的僥幸與奢望，在此刻都變成了失望和絕望，他怔怔的後退了兩步，深邃的眼眸裏一片黯淡死寂，哀莫大於心死，也許說的就是此刻的沈雲極。
??晞瑤深吸一口氣，忍著喉嚨裏的哽咽強撐著冷酷無情道：“如今你看也看了，也親自證實了，她確實死了，她費盡心力傾其所有的愛你一場，如今她魂歸地下，你可願去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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