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扶風榭,柳氏沈氏應王府三家齊聚,可謂是聲勢浩大,應王坐在主位上,沈鴻熙柳玉露二人分坐兩旁,下麵一次坐著的便是秋月眾人,而永寧和沈雲極則站在中央。
彼時永寧依舊一身紅衣燦爛奪目,雙手負於身後,精致的臉上帶著得償所願的笑容,明媚中透著俏皮,沈雲極則一身白衣靜默而立,他一手握著冰魄玉簫,一手自然負於身後,俊美清瀟的身影,挺直的脊背,卻莫名的給人一種黯然銷魂的感覺。
月晗剛走到扶風榭長橋的中央,就看到沈雲極當著眾人的麵,在永寧的麵前跪了下來,她在一瞬間頓住了腳步,吃驚的望著扶風榭中央的兩個人,再也沒有力氣前行。
沈雲極攥著冰魄玉簫的手骨節分明,璞玉般的臉上麵無表情,一雙深邃的眼睛裏,更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暗,清冷的聲音帶著極致的隱忍說道:“我願娶郡主為妻,從此琴瑟和鳴舉案齊眉,請求郡主屈尊下嫁。”
沈雲極的一番話說完,月晗聽在心裏是鑽心刺骨的疼,原來,當沈雲極真的決定離開時,自己的心竟會如此痛。
永寧笑顏如花,伸手挽著沈雲極的手臂將其攙扶起來,仰起一張臉望著沈雲極,一臉明媚道:“我自然願意嫁你為妻,你知道,我等這天已經好久了!”
沈鴻熙秋月應王三人作為這樁婚事的支持者,此刻自然是高興的,女兒奴的應王看著永寧得償所願,似乎比永寧還要高興,當即拍著沈鴻熙的肩膀道:“沈家主,自今日起,你我便是兒女親家了,驪淵侯的事你盡管放心,今夜我就修書派人火速送往京城,縱然沒有驪淵丹書,驪淵侯之位也非沈家主莫屬,沈家主隻管等候佳音便是。”
得了應王這番話,沈鴻熙的臉上也掛著得償所願的笑容,恭敬朝應王拱手道:“如此有勞王爺,沈某便等著京城的聖諭了!”
皆大歡喜的場麵,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如願以償的笑容,隻唯獨永寧身邊的沈雲極,以及隔著人群,站在長橋上的宋月晗。
月晗不禁苦澀一笑道:“原來,我之所以能離開,是因為我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對沈鴻熙沒有了價值,對雲極……”
後麵的話她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拉了釋流雲的手臂心灰意冷道:“流雲,我們走吧……”
釋流雲點點頭,攙扶著她正要轉身離開,扶風榭的永寧正好瞧見,於是出聲道:“月晗,來都來了,怎麽也得辭個行再走不是?”
永寧一聲“月晗”,讓身旁一直冷眼垂眸的沈雲極下意識的抬頭看向了長橋,彼時月晗有些顫巍巍的身影籠罩著一層淒涼,她聞言用盡全身的力氣挺直了脊背,然後緩緩轉身,當她再次麵對扶風榭熱鬧的場麵,麵對滿麵春風的永寧,積雪封霜的沈雲極時,平湖秋月般的臉上,已經恢複了如常的淡然與寧靜。
她迎上永寧的目光,更在眾人的視線裏款款走到了人群中央,嘴角微一勾,勾起一個淺淺的笑意,一臉從容大氣:“永寧郡主終於得償所願,特意將我叫來,是缺我一聲道賀嗎?”
永寧本想看她狼狽不堪哭天搶地,然而她並沒有,永寧有些失望道:“還以為你所引以為傲的雲極如今成了我的夫君,你會多傷心難過呢,誰知你竟如此淡定,可見你對雲極的感情,還真是一般。”
她微微一笑,月色般的目光注視著永寧,不卑不亢神色認真道:“試問哪個女子有幸成為敦煌沈府嫡出大公子的少夫人,不會引以為傲?即便是郡主,此刻站在雲極公子的身邊,不也是一臉自豪嗎?至於郡主說的感情,郡主以為,一個別有居心逢場作戲的人,對她的目標又能生出幾分感情?隻怕郡主是太高估了我與雲極公子之間所謂的感情了吧!”
她說到這裏,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沈雲極,聲音如水透著涼意,接著說道:“若非如此,我又怎會在這沈府裏,被召之即來揮之及去,有用時奉為至寶,無用時被棄如敝履?”
月晗親眼看著沈雲極冰冷的雙眸裏,瞳孔在一瞬間顫抖了一下,她知道,那是沈雲極心痛的反應,可那又如何?還不是說散就散?
永寧回頭看向了沈雲極,她如何能窺探出沈雲極的心緒,因此見沈雲極依舊神色如常清冷淡漠,於是對月晗道:“宋月晗,本郡主知道你心裏不舒服,可是這不都是你自找的嗎?你若不盜圖,你又何至於走到今天?說到底,雲極還是你自己將他弄丟了,你若不給我機會,我又怎能有今日的得償所願?所以,你怨不得我橫刀奪愛,要怨就怨你自己無能吧!”
月晗聞言不僅垂眸苦笑:“是啊,是我無能,這一場感情的較量,終究是我輸了!”
她說著抬眸再次看向了沈雲極,當日在敦煌沈府時,沈雲極以琉璃錦下聘時的一幕,頓時在腦海中浮現。
“你如此待我,可知這世間有世事無常,若有朝一日滄海桑田,你可會後悔今日的抉擇?”
“無悔。”
“世事無常也好,滄海桑田也罷,我有一顆不悔之心,足以抵擋這世間的千變萬化,胡楊生而三千年,站成一世深情,雲極待月晗,堪比胡楊。”
“少夫人端莊持重,從不曾有失體麵風度,怎麽今日倒哭的像個孩子?”
“我知你幾經跌宕太害怕世事無常,涼薄半生已不敢貪戀微茫的確幸。”
“可這世間情事,說到底無非是一場豪賭,而你我之間,我賭你會贏。”
沈雲極怎能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又怎能忘記當初說過的這些話,可是一路走到現在,兩人之間多的是無奈,而此刻,沈雲極隻能將滿腔的深情化作無情,給月晗與釋流雲最大的成全。
沈雲極微微垂眸避開了她的目光,清冷的聲音道:“你和釋流雲可以離開了,從此以後,你與敦煌沈氏,與我之間,再無瓜葛。”
決絕的聲音穿透偽裝的密不透風的身軀,直抵內心,一句再無瓜葛,將前塵往事一刀斬斷,回首來時路,竟如夢如幻,那些溫情生暖的日子,那些歲月靜好的時光,漸漸散作雲煙,隻剩一片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