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砌成此恨無數

  沈雲極聽到這裏，忙說道：“你若不願意，我自然會堅持到底……”


  “然後呢？”不等沈雲極的話說完，月晗再次將目光投向了他，接著說道：“你堅持到底的結果是什麽，是與秋月夫人母子決裂嗎？是你因此受盡責罰遍體鱗傷嗎？最關鍵的事，縱然如此，你我也再無可能，你的堅持，注定是一場徒勞無功，值得嗎？”


  月晗平靜的聲音似山間寒流，不急不緩但卻字字誅心，眼睜睜看著沈雲極眼睛裏的傷越來越濃，月晗的心也仿佛漸漸陷入了無盡的沼澤淤泥之中，越掙紮，越沉淪，仿佛要窒息一般。


  在片刻的對視後，沈雲極隱忍著激蕩的情緒，低沉的聲音問道：“所以，如果永寧要的是我，你為了釋流雲，是甘願將我推出去的，是嗎？”


  “雲極……”她本想委婉繞過這個問題，可是沈雲極卻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而是追問道：“你不要回避，告訴我，是或者不是！”


  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已至此，唯有將虐心進行到底，月晗從沈雲極的目光裏逃離，下意識挺直了脊背，為自己做無聲的鼓舞，平湖秋月般的臉上，是如常的寧靜與溫和，卻偏偏這種寧靜最刻骨，這種溫和最傷人：“是，反正你餘生的少夫人，注定不再是我，至於是永寧還是旁人，都與我無關了。”


  沈雲極的身影在一瞬間微微的晃了一下，伴隨著嘴角微微扯起的一抹似有若無的苦笑，他緊握的雙拳在一瞬間變的鬆弛：“好，我明白了。”


  沈雲極說完站起了身，走了兩步背對著月晗接著說道：“釋流雲的事，你不必管了，我定會將他安然無恙的送到你身邊。”


  沈雲極說完邁步離開，在他離開後房門關上的一瞬間，月晗強撐著的剛強在一瞬間仿佛崩塌了一般，渾身發軟，對著孤燈殘燭，才發現自己的一顆心亦早已鮮血淋漓。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情之一字兩麵刀，宋月晗無情話說絕，傷的沈雲極體無完膚滿心傷痕，她自己又何嚐不是遍體鱗傷身心俱損？


  霧失樓台，月度迷津。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數。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


  漫漫長夜殆盡，在一波三折的夜雨裏，終於迎來了黎明，天空中雨水褪去，但陰雲未散，這樣陰霾的日子，總讓人心事重重。


  月晗枯坐半宿未眠，直到燭台的蠟燭燒殘，最後一縷青煙消散，她才從發呆中收回了神思，勉強打起精神梳洗更換了衣裳之後，剛開了房門正要出去，突然體內一陣劇痛讓她再也邁不開步，體內藥效再次發作，她隻能重新將房門關上，掙紮著回到床榻上，咬著牙硬撐著，突然一口黑血嘔出，疼痛也隨之稍稍減輕了一些，她知道，這是昨夜釋流雲施針逼出來的一部分毒素。


  隻可惜釋流雲的解藥還未來得及研製，人就被關入了水牢，想到這裏，月晗的心裏更加著急釋流雲的安危，正大她疼的滿頭大汗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伴隨著子睿的聲音傳來：“少夫人，公子命我將早飯給您送來。”


  她聞聲掙紮著下了床榻，來到門口並未開門，忍著劇痛勉強撐著道：“我沒胃口，你且端走吧！”


  子睿自然從她的聲音裏聽出了異樣，於是答應一聲轉身離去，就在子睿前腳剛走，後腳秋月就來了，她開門將秋月讓進來，秋月似乎知道她這個時候藥效會複發，因此一臉陰沉道：“本來我還擔心釋流雲來會給你解了這疼痛，誰曾想他竟將自己送入了牢中，看來連老天爺都在幫我，宋月晗，你不要再強了，這麽耗下去對你沒有好處，隻要你答應勸說雲極娶永寧，我現在就給你解藥，若是你再這樣耗上兩日，隻怕到時候解藥都救不了你的命了！”


  月晗倚靠在床榻的圍欄上，一張臉發白，氣息孱弱道：“秋月夫人，你不必在我身上白費功夫了，我說過，雲極是我此生唯一的夫君，他是我的男人，事已至此，他自己願意娶誰，我不會阻攔，但若讓我親手將他推向任何一個女人，我做不到，你就是折磨死我，我也絕對不會答應！”


  秋月騰的一下從椅榻上站了起來，氣衝衝的衝到她麵前，怒目圓睜道：“宋月晗，你既然知道你們已經沒那個緣分，為什麽就不能成全他？你說你喜歡他，你即喜歡他，就更應該成全他！”


  月晗抬起臉迎上秋月的目光，因為太疼，聲音止不住有些顫抖，但卻一字一頓道：“誰告訴你，我喜歡他就一定要將他推向別人？放開他的手，已經是我對他最大的成全，至於其他的，我愛莫能助！”


  “宋月晗，你！”秋月怒不可揭，抬手就要扇月晗，這時房門外突然響起了侍女的聲音：“公子您不能進去，夫人在裏麵……”


  原本沈雲極聽子睿說月晗聲音不對，怕出什麽事所以才著急過來，誰知就得知秋月來了，沈雲極更加不放心，沉著聲音一臉霜雪道：“讓開！”


  沈雲極話音落下抬手正要推門，房門從裏麵被打開，月晗安然無恙的站在門口，除了臉頰額頭沾著汗珠，臉色略微有些泛白，其他並無異樣，沈雲極忙伸手握了她的肩緊張道：“你怎麽了？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沈雲極說著用衣袖為她擦拭著額頭的汗珠，隨之清幽的檀香味在一瞬間鑽入了月晗的鼻子，她下意識緊張的朝後退了兩步，沈雲極頓在了原地，她意識自己反應太過敏感，才緩和道：“我沒事。”


  沈雲極收回了自己頓在半空中的手，垂眸沒有再看她徑直進了房間，正好秋月走出來，兩人走了個對麵，秋月一臉陰鬱，沈雲極一臉清冷，秋月率先冷哼一聲道：“人家都對你避之不及了，你還這麽巴巴的往上貼，這還是當初那個目下無塵清高矜貴的沈家大公子嗎？”


  沈雲極目空無物道：“我與月晗如何，不勞母親費心，隻是若母親因此傷她，別怪雲極不原諒您。”


  秋月氣的渾身哆嗦：“好啊，你為了她，是要跟我斷絕母子關係嗎？你非要為了她鬧到眾叛親離才肯罷休嗎？我生你養你這麽大，難道還不比一個外人嗎？”


  沈雲極迎上秋月的目光斬釘截鐵道：“她不是外人，她是我的發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