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羅襟濕未幹，又是淒涼雪

  月晗的話讓原本反駁的世家都無話可說，驪淵世家經此浩劫，沒有哪一個世家不是從沒落的低穀而來，誰又有資格評判誰低賤，誰高貴。


  然而麵對月晗早已編好的說辭，晞瑤卻並不承認，她當著世家眾人的麵高聲道：“你們不要信她，桃夭樓的花魁是我，那畫像原本是景知焰畫的，他恨我淪落桃夭樓，所以才畫了掛在那裏，宋月晗說的都是假的！”


  月晗看晞瑤如此不配合，垂在衣袖裏的手頓時攥成了拳頭，臉上略顯緊張道：“阿瑤，事情已然這樣，你又何必做這些徒勞的事情，整個青川，甚至是青川府衙都可以為我作證，我才是花魁離恨，一個花魁的身份，也值得你跟我搶？”


  晞瑤看向她，眼眸裏都是熊熊的烈火在燃燒：“好，你即說你是花魁，那便請金陵郡王來，請他為大夥兒辨個明白，誰才是他養在金陵的寵姬，誰才是他金陵郡王的女人！”


  眾人聽了晞瑤的話都議論紛紛，而最初持反對意見的人高聲道：“晞瑤小姐說的沒錯，若晞瑤小姐這幾個月裏淪為乞丐也就罷了，不僅繼任家主無可厚非，而且將會是驪淵界勵誌的標榜，若是淪落風塵，那驪淵界是絕對不允許煙花妓女，與我等世家家主平起平坐的！事關驪淵世家的清譽，這件事一定要弄個清楚明白，不如，就請金陵郡王來一趟吧……”


  那人話音未落，眾人的身後便傳來一道清涼的聲音：“不必請了，本王在此！”


  眾人聞聲急忙轉身，就見一身黑金錦袍的金陵郡王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皇家親衛。


  眾人急忙分出一條道，同時不約而同的恭敬拱手行禮，而金陵郡王目不斜視一路暢通的直達月晗與晞瑤二人的麵前，他那皓月般的明眸帶著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從晞瑤那張髒兮兮的臉上略過，隨後轉身看向院子裏的世家眾人，一臉爽朗道：“一早聽說景府二公子今日出殯，本是過來吊唁一番，卻不曾想這景府竟如此熱鬧，剛才聽見有人要請本王來，不知道你們驪淵世家的事，請本王來做什麽？”


  沈鴻熙作為此次聯盟的牽頭人，又是目前驪淵界最具威望的人，因此出麵恭敬道：“有幸與金陵郡王相逢，實乃是我等幾大世家的榮幸，隻是眼下，事關江左宋氏新一任家主的繼任，宋晞瑤做為宋氏嫡女繼任家主本是無可厚非，隻是因其在桃夭樓的畫像，以及傳言晞瑤是桃夭樓的花魁，淪落風塵之人，繼任家主隻怕難以服眾。”


  金陵郡王聽了微微挑眉：“所以呢？”


  沒等沈鴻熙答複，沈雲極突然上前一步，恭敬拱手行個禮，隨後抬眸看向金陵郡王，神色嚴肅道：“所以，請郡王給世家眾人辨證個明白，究竟誰才是花魁離恨。”


  沈雲極猝不及防的出聲，月晗的心裏一陣慌亂，同時慌的還有站在一旁的釋流雲，於驪淵世家而言，晞瑤的清白名節是關係到宋氏的安危，而月晗的清白名節，卻關係到釋流雲與沈雲極。


  晞瑤如何能聽不出沈雲極話裏的意思，因此轉身對金陵郡王道：“王爺……”


  月晗見晞瑤開口，急忙搶先道：“王爺，事已至此，月晗隻能跟王爺坦白，月晗並非是什麽離恨，而是江左宋氏宋家主的私生女，我娘親是丹漪河歌妓，後來不幸身亡，承蒙宋家主不棄，在宋宅撫養月晗長大，而阿瑤待我更是如同親姐妹，數月前驪淵界一場浩劫，江左宋氏一夕之間覆滅，我與阿瑤在潯陽江邊失散，後來便是王爺知道的，淪落風塵，承蒙王爺搭救，如今世家以桃夭樓我尋找阿瑤所掛的畫像，而對阿瑤的身份名節有所懷疑，事關江左宋氏的複興，事關阿瑤的清白名節，還請王爺，為大家做個證明，這離恨，到底是我還是阿瑤！”


  金陵郡王這才知道，原來晞瑤是宋氏千金，想到這裏他不禁勾唇，但是想到事關月晗的安危，他還是並沒有急著做出答複，這時沈鴻熙出聲道：“月晗，你應該清楚，若你花魁身份一旦被證實，你手中的驪淵丹書，你的驪淵侯之位，便徹底與你無緣了，屆時還請你交出驪淵丹書，還驪淵界一片清淨！”


  沈鴻熙的心裏，至始至終惦記的都是驪淵侯之位，金陵郡王一聽，下意識看向了月晗，有些詫異道：“你就是年少成名，八歲時便手握禦賜驪淵丹書的江左才女？”


  月晗垂眸微微點頭，晞瑤忙上前抓著金陵郡王的衣袖道：“王爺，您看到了，她手中有驪淵丹書，她本該是新一任驪淵侯的承襲人，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毀了她，王爺……”


  金陵郡王微微蹙眉，伸手止住了晞瑤懇求的聲音，望著月晗道：“既然你也是宋家人，為何你不繼任家主？”


  沒等月晗回答，沈鴻熙義正詞嚴道：“一個私生女，到底不是宋氏嫡出正統，宋氏有嫡女，她繼任家主，於理不合！”


  金陵郡王的眉頭皺的更深一些，他對沈鴻熙的話選擇無視，隻是注視著月晗道：“什麽嫡女不嫡女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放棄驪淵侯之位，你不會後悔嗎？”


  月晗抬眼望向了晞瑤，一雙秋水般的眼睛裏，溫柔中透著堅定：“事情本就如此，更何況為了阿瑤，我不後悔。”


  晞瑤此刻又是著急又是生氣，她能明白月晗保全她的心，可是她又怎能眼睜睜看著原本屬於月晗的一切就此落空，因此她衝到月晗麵前拽著月晗的衣領聲嘶力竭的吼道：“說什麽為了我，我不需要你為了我做什麽！憑什麽你要一意孤行決定我的生死！憑什麽你要決定我的未來！你有什麽權力，有什麽資格來決定我的人生！宋月晗，你欺我對你深信不疑，你騙我將我所有的心事告知你，可你卻利用我對你的信任設計我，以至於讓我現在痛徹心扉生不如死！如今你還要讓我因為你，負疚一生，宋月晗，我恨你，我恨你！”


  月晗靜靜的任由她撕扯著自己咆哮，金陵郡王站在旁邊想阻止，卻被月晗止住，她溫柔的目光注視著情緒失控的晞瑤，溫潤道：“阿瑤，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死太容易，活著才最難，可是我們又必須要活著，我寧願你恨我，隻要你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