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歎門外樓頭，悲恨相續

  月晗站在桃夭樓門前的長街上，抱著懷裏的包裹瑟瑟發抖，一雙閃著淚光的眼睛靜靜的注視著桃夭樓大廳裏掛著的畫像，一顆心被無盡的疼痛包圍。


  不知何時，天空中飄落起了潔白的冰晶，在這無邊的夜色裏，展開了一幅靜謐的飛雪畫卷。


  月晗靜默的身後，是步履匆匆急著歸家的行人，隻有她站在那裏，落雪覆了一身，仿佛要站成永恒。


  伴隨著雪越下越大，原本灰暗的天空竟逐漸變成了隱隱的紅白，大片的雪花不再是落地即化，而是一層層的鋪在了地上，越積越厚，很快將纖陌縱橫大街小巷都鋪上一層銀白的地毯，街上的行人也逐漸變的稀少。


  桃夭樓後院的精致閣樓上，更換了衣裳的晞瑤正抱著手爐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眉宇間盈滿了擔憂與不安。


  這時隨身侍奉的小丫鬟推門進來，一邊撲打著身上的落雪，一邊來到晞瑤身邊恭敬道：“姑娘，奴婢去瞧了，那位姑娘還在門前站著呢，看臉色不大好，好像是生病了。”


  晞瑤聽了心裏更是如同貓抓，她在原地走了幾個來回，隨後止住腳步道：“你去告訴她，她就是將桃夭樓門前的石板站個窟窿出來也沒用，別白費心思！”


  丫鬟答應一聲再次轉身離去，而此時站在雪地裏的月晗，是鐵了心的不死不休，任憑丫鬟怎麽勸說，她都堅決不離開。


  就這樣，月晗在桃夭樓外的風雪裏整整站了半宿，晞瑤在桃夭樓的閣樓裏，亦是走來走去半宿沒睡，直到四更過後，晞瑤再也忍不住，披了鬥篷帶著丫鬟匆匆的下了閣樓直奔桃夭樓門外，就在她剛跨出桃夭樓的門時，再也支撐不住的月晗眼前一黑，整個人倒了下去，重重的跌落在了雪地裏。


  “姐姐！”晞瑤大喊一聲，急忙衝出來將其從雪地裏扶起來，由幾個丫鬟幫襯著將其扶回了桃夭樓中。


  一夜的風雪肆虐，一夜的深陷噩夢，高燒不退陷入昏睡的月晗整整喊了一夜晞瑤的名字，而晞瑤也在其身邊整整守了一夜。


  當月晗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入夜，溫暖的房間裏，幽幽的暗香撲鼻，地上的火盆將房間烤的暖烘烘的，窗前花架上擺著的水仙花，開的正盛。


  她看著房間裏的一切，一陣陌生感襲來，於是撐著自己發軟的身體從床榻上爬了起來，這時房門被推開，進來的是晞瑤身邊的兩個小丫鬟。


  小丫鬟一見她醒來，其中一個端著藥碗的說道：“快去告訴姑娘，就說這位姑娘醒了！”


  同行的小丫鬟答應一聲轉身離去，留下的小丫鬟忙來到床榻前關切道：“姑娘醒了？”


  月晗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心裏一陣不安襲來，忙抓了丫鬟的手臂問道：“阿瑤呢？你們姑娘呢？”


  小丫鬟溫和一笑道：“這個時辰正是這樓裏最忙的時候，今夜離恨姑娘第一次在這青川掛牌，許多顯貴都慕名而來，姑娘在前廳正接待著呢！”


  小丫鬟的話如一個個悶錘重重的捶打在月晗的心上，一顆心一陣悶疼，她顧不得渾身發軟頭暈眼花，掙紮著下了床榻就要去找晞瑤。


  小丫鬟一見忙放下藥碗攔住道：“姑娘您還病著呢，實在不宜下床！”


  月晗用盡全身力氣反抗著丫鬟的阻攔，依舊孱弱的聲音道：“我要去阻止她，我不能眼睜睜看她將自己陷入萬劫不複……！”


  小丫鬟亦拚命的抱著她阻止她離開說道：“您姑娘，您不能去……”


  就在二人抱在一起掙紮之際，房門再度被推開，一身瑰麗的薔薇色衣裙的晞瑤急急忙忙跑了進來，可能是來的太著急，領口的衣裳有些鬆散，她自己並未覺察，卻刺傷了月晗的眼睛。


  晞瑤看著扭抱在一起的二人，來到近前忙攙扶了月晗問道：“這是怎麽了？”


  小丫鬟見晞瑤來頓時鬆了口氣，回答道：“姑娘醒了鬧著要去找您。”


  晞瑤一聽有些無奈的一勾嘴角，扶著月晗回到床榻前坐下，帶著幾分難掩的心疼道：“我這不是來了嗎？你才剛醒，哪裏能經得住這番鬧騰？若是出去再受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小丫鬟見狀忙將熬好的藥遞上，晞瑤伸手接過，揮手示意小丫鬟退下，小丫鬟退了出去將房門帶上，晞瑤舀了一勺藥吹過之後遞到了月晗的唇邊。


  月晗並沒有喝藥，而是伸手將晞瑤有些鬆散的領口拉好，素白的臉上，一雙水潤的雙眸裏隱忍著心疼，聲音有些苦澀道：“都怪我不好，枉你叫我一聲姐姐，我卻終究沒能照顧好你。”


  晞瑤忙收回手捂了自己的領口，神色間有些難為情，隨後側過了身子避開了月晗的目光說道：“你我姐妹落到今日田地，已經無可挽回，姐姐不必因此自責，想來姐姐這些日子，也不好過。”


  她聞言，眸中的淚止不住落了下來，伸手將晞瑤拉入懷中緊緊抱住，這一個擁抱，晞瑤已經盼了好久，原本以為此生再也無望，麵對如今猝不及防的相擁，竟讓她在一瞬間有些愣怔，伴隨著肩頭溫濕的感覺浸潤，月晗隱忍著哽咽的聲音傳來：“阿瑤，再也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她帶著懇求的一句話，頓時戳中了晞瑤的心，但是晞瑤想到自己這一條複仇的不歸路，她不願牽連她涉險，因此鬆開她溫柔道：“姐姐，郎中說你病的很重，需要好好休息，等你養好了身子，我便安排人送你離開，天下之大，去哪裏都好。”


  晞瑤說完，將手中的藥碗再次遞向了她，接著說道：“來，快把藥喝了吧，都要涼了。”


  月晗伸手推開了藥碗，握了晞瑤的手靜默的目光注視著她說道：“阿瑤，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不準備離開這煙花之地了？你是不是已經做好了與景知焰同歸於盡的準備？”


  月晗一針見血的追問，讓晞瑤一時有些無措，她躲閃開月晗的目光，有些忐忑道：“我沒有，你不要多想，我隻是覺得這裏適合我而已……”


  沒等晞瑤話音落下，月晗極其罕見的難掩激蕩的情緒，同時她握著晞瑤的手也不自覺的增加了力度，出聲反問道：“適合？什麽叫適合？你一個世家名門嫡出的千金小姐，如今淪落煙花之地，這也叫適合？”


  晞瑤想要將自己的手從她的手中收回來，擰著眉頭道：“姐姐，你弄疼我了！”


  月晗並沒有因晞瑤的話而將其鬆開，而是將她拉近自己麵前，接著說道：“你可曾想過，你這樣做，你身陷在此，我的感受！”


  晞瑤用力的掙開了月晗的手，同時由於動作太大，另一隻手裏的藥碗也脫手而出，一瞬間墜落在地伴隨著“啪”的一聲，湯藥夾雜著琉璃碗的碎屑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