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流水落花春去也
柳玉露聽了忙讚同道:“確實渴了,我們就去那邊茶台吧。”說完,跟隨眾人一起轉移到了茶台。
茶台前有桌椅,眾人各自落座,柳銀霜擅茶道,自然是登台鬥了一番茶藝,雖然也是完勝贏得無數稱讚,但她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因為沈雲極並沒有為她一擲千金,甚至全程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沈玄極應勤的為眾人斟了一盤茶過來,並逐一遞到每個人麵前,雖然沈玄極這些日子對柳家姐妹,尤其柳銀霜十分殷勤,但以月晗對沈玄極陰損的心思手段的了結,這次出來還是對其暗自多留了心。
果然,就在沈玄極給柳銀霜遞茶時,就見沈玄極的手不經意間從茶盞上拂過的瞬間,一點細小的粉末從手指間就落入了茶盞裏,動作嫻熟,若不是月晗一直盯著那些茶盞,根本不會留意到。
就在沈玄極準備將下了藥的茶盞端起時,月晗突然笑道:“如此端茶倒水的事,怎能讓玄極公子來做?我來吧。”說著她已經站了起來,不等沈玄極拒絕,已經從其手中接過了茶盤。
沈玄極一瞬間有些愣神,月晗已經將那下藥的茶換了位置,所以等沈玄極反應過來去看茶盤時,月晗遞給柳銀霜的茶,依舊是他要遞出去位置上的茶,於是放心道:“那便有勞少夫人了。”說完自己撩衣坐了下來。
柳銀霜和眾人並不知道這一切,而柳銀霜因為自己心中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莫名對月晗產生了敵意,於是不鹹不淡道:“我等低微自是受不起玄極公子的一盞茶。”說完將月晗遞來的茶一飲而盡,將茶盞擱置在了桌上。
柳銀霜莫名其妙一句話,引得眾人詫異,沈雲極也在一瞬間抬起了眼睛,坐在其身邊的柳玉露忙挽著手臂道:“二姐,好端端的,你怎麽突然這麽說?”
柳銀霜見眾人看著自己,於是溫婉一笑道:“沒什麽,我是開玩笑的。”
眾人沒有再細究下去,月晗也隻是了然於心的微微一笑,溫和從容的將茶盞逐一遞到其餘幾人手中,將最後剩下一盞放到了沈玄極麵前。
她一臉和煦的說道:“玄極公子,這最後一盞就給公子吧,希望公子不要嫌棄。”
沈雲極覺察到了月晗對沈玄極的異樣,於是看向了沈玄極,沈玄極卻看著月晗,心裏莫名的有些不安,但礙於當著眾人的麵不好發作,隻能說道:“自然不會。”說完,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看沈玄極飲下了茶,她不露聲色的在沈雲極身邊坐了下來,這時釋流風道:“今夜恰逢月圓之夜,聽聞在大漠賞月,別有一番情趣,不知大家可否有興致一起去看看這大漠的明月?”
景知煜笑道:“流風師這提議不錯,我倒是很有興趣。”
柳玉露聽了笑道:“好呀,那我們一起吧……”
就在柳玉露話音沒落,正要站起來說話的沈玄極突然腿一軟就癱倒在地上,他吃驚的目光一瞬間投向了月晗。
釋流風有些吃驚的問道:“玄極公子,你怎麽了?”
沈玄極早已明白了一切,他惡狠狠的瞪了月晗一眼,對釋流風道:“不知為何,突然渾身發軟,一點力氣也沒有。”
釋流照聽了上前搭了脈,隨後道:“可能是誤食了軟筋散之類的東西,好在並不嚴重,隻要休息一夜便會無事。”
眾人一聽心裏頓時咯噔一下,此時沈雲極和釋流雲已經明白了之前月晗的反常,柳銀霜心裏也似乎猜到了什麽。
沈雲極當即道:“既然如此,我會派人送你回府,你就不必再辛苦作陪了。”他說完朝一旁的夥計揮手,夥計過來,沈雲極從錢袋裏取出一顆珍珠丟入其手中,淡淡道:“將這位公子送到沈府。”
夥計答應一聲,很快招呼了幾個人過來,將憤憤不平十分惱火的沈玄極架著離開。
深春之夜,浩瀚星河,無垠大漠,一輪圓月懸在半空,仿佛觸手可及。清亮的月光如銀,與地上紅彤彤的篝火交相輝映,潤色了如水涼夜,也溫暖了人心。
月晗沈雲極柳銀霜柳玉露景知煜以及釋流照釋流風釋流雲八人,一字排開並肩而行,立於這無邊的大漠裏,春風習習,衣袂翻飛,皓月當空,心曠神怡。
“見過了煙雨江南月映丹漪河的詩情畫意笙歌婉轉,看過了山明水秀徽州明月的清麗脫俗,如今這敦煌大漠,蒼茫戈壁的月色倒真是前所未見的壯麗奇觀,不禁讓人心懷闊達,真是不虛此行。”釋流風望著月色意氣風發,讚不絕口。
柳玉露聽了不禁打趣道:“流風師,你如此貪戀塵世間的山川風物四時美景,又對煙火人間繁花錦秀如此留戀忘返,如此身在佛門心在世俗,豈不是辜負了你這一襲僧袍,辜負了佛祖對你的一番救渡之心?”
釋流風爽朗一笑,單手於胸前合十,坦然笑道:“佛門修行,修的是心,佛門慈悲,是以大悲之心渡眾生,可若是眾生從未入心,不明白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這人生八苦,又如何能生出慈悲心?又何談看破放下?所以,我視一草一木,一花一葉,一沙一塵皆是修行。”
柳玉露聽的暈暈乎乎,月晗卻對釋流風超然物外的禪心很是欽佩,於是笑道:“流風師隨性自在且悟性如此之高,倒是通透的很。”
釋流風忙笑道:“月晗小姐可是謬讚了,若說我們師兄弟幾個,悟性最高的要數我們的九師弟流雲了,流雲學東西可是一學就會,師父十分看重呢。”
此時的釋流雲並沒有釋流風的自在豁達,釋流風是身在局外,心明眼明,而釋流雲則是身在局中,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他人,例如此時此刻,釋流風的心裏是萬水千山的明月星辰,而釋流雲的心裏,則都是與月晗一起賞過的無數個月夜黃昏。
提及釋流雲,月晗隻是微微一笑,將如流往事盡數封印,過去的已然成為了過去,既已成殤,何必不忘,她不願再與之糾纏不清。
她抬頭看著白玉般的明月,心中不禁默言:“隔千裏兮共月明,如此月夜良宵,不知阿瑤可好……”
彼時的青川景氏,晞瑤正倚在半山腰的小山亭,一手托腮亦望著碧海晴空那一輪明月,眉宇間縈著淡淡的愁緒。
“姐姐,也不知道你在敦煌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你,你一定很擔心我吧,我也很擔心你……”
她在這裏獨自自言自語,話音剛落下,一件披風輕輕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驚覺回頭,隻見景知焰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自己身邊。
見是景知焰,晞瑤並沒有十分緊張,反而神色恢複如前一刻,繼續轉臉望著明月道:“你怎麽來了?你不是說近來家主身子不大好,你要照顧家主嗎?”
景知焰依舊是一臉的桀驁不馴,嘴角卻勾著一抹邪魅的笑意,在晞瑤身邊坐下道:“府中事務雖多,但今夜是月圓之夜,怕你一人孤寂,所以來陪你賞個月。”
晞瑤撇撇嘴並不領情:“你要真怕我孤寂,就該放我離開,我想回家,我想我姐姐。”
夜風吹散了宋晞瑤鬢邊的一縷頭發,景知焰伸手溫柔的為理順,若有所思道:“我既答應你,驪淵問鼎結束,就會送你回去,我就絕對不會食言,你且在這裏再安心住些日子。”
晞瑤不解道:“為什麽呀?你說你費這麽大勁把我留在這裏,不過是為了到時候讓姐姐用驪淵丹書換我,可既然如此,當初在廣陵,姐姐提出交換,你為什麽不換?非要如此大費周章?”
景知焰起身望著浩渺的群山峻嶺,邪魅的臉上有著讓人看不透的莫測:“你不必猜測我的心意,你隻要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即可。”
晞瑤氣哼哼的“哼”了一聲不再搭理景知焰,這些日子,關於這個問題她已經問了很多遍,但景知焰的答案隻有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