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太匆匆

  子睿見狀,忙對紗幔裏的沈雲極道:“公子,是青川景氏,大公子景知焰。”


  子睿話音落下,還沒等沈雲極答複,就聽景知焰山寒水冷的聲音帶著幾分陰柔說道:“呦,好巧,這不是雲極公子嗎?怎麽,雲極公子不準備出來與本公子一見嗎?”


  麵對景知焰的故意尋釁,沈氏的人神情漸漸變的嚴肅起來,就在周圍突然安靜下來之際,素白的紗幔裏一隻纖長如玉的手伸了出來,伴隨著紗幔掀開,同樣一身白衣綴滿七彩寶石的沈雲極緩緩從裏麵出來,順勢搭了子睿的手臂下了馬車。


  沈雲極一頂七彩寶石鑲嵌的銀冠束著發髻,一支如雪般的銀釵貫穿發冠,發冠上幾條彩色墜寶石的發帶自然垂在身後,玉質金相的容顏,劍眉星目,麵如冠玉,口若塗脂,眉目成書,芝蘭玉樹。


  春日的陽光灑在身上,與周身七彩寶石的輝映下,燦若星辰,落地生華,熠熠生輝,竟如同西方梵境的謫仙一樣。


  對於沈雲極這樣的盛世美顏人間妄想,周圍的人的早已看呆,就連桀驁不馴目中無人的景知焰,此刻也有些挪不開眼睛。


  沈雲極在自己的隊伍前站定,璞玉般的臉上帶著淺淺淡淡的疏離,手握玉簫朝景知焰拱手道:“景大公子。”


  沈雲極的聲音將景知焰及眾人從恍恍惚惚中拉回了現實,景知焰唇角一勾,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來到沈雲極麵前帶著諱莫如深的笑意道:“雲極公子這是在給本公子行禮嗎?如謫仙般的雲極公子給本公子行禮,本公子惶恐的很呢!”


  沈雲極端著的手上明顯多了幾分力道,子睿見狀忙上前圓場道:“景大公子乃是驪淵侯之子,我等世家子弟給公子見禮也是理所應當,我們公子很少出敦煌,若有欠妥之處,還請景大公子雅諒。”


  景知焰倨傲的臉上寫滿了不屑:“那若是要雲極公子給本公子行跪拜大禮,雲極公子又當如何呢?”


  眾人聞此言均變了臉色,敦煌沈氏坐擁無盡寶藏富甲一方,且天下音律之始祖,一曲禪舞獨領風騷何等高貴,從來都隻有別人給沈氏行禮,沈氏子弟何曾為旁人屈過膝。


  沈雲極冷眸微抬,眼底的光芒折射出不容侵犯的威儀,薄唇輕啟道:“景大公子,奉勸你不要欺人太甚。”


  景知焰哈哈一笑,絲毫不把沈雲極隱忍的怒意放在眼裏:“欺人太甚?本公子欺你又如何?”說著他逼近沈雲極一步,伸手扣住了沈雲極的手腕,逼視著沈雲極的眼睛,笑道:“我青川景氏坐擁驪淵侯之位八年,八年來你們這些世家不也是這樣苟且偷生嗎?就是你爹沈鴻熙見了我,那也得恭恭敬敬,叫他朝東不敢朝西,更不用說你一個不得寵的公子。”


  “你!”沈雲極怒極,緊握手中玉簫就要動手,子睿獎狀忙將沈雲極握著玉簫的手臂抱住,壓低聲音提醒道:“公子,不要衝動,想想府裏!”


  景知焰看著沈雲極隱忍的樣子,依舊笑道:“怎麽,想要動手?你信不信今日你動我一指頭,明日你爹能要你半條命?”


  沈雲極終是將自己心頭的怒火極力壓了下去,他不是怕青川景氏驪淵侯的權勢,也不是怕青川景氏爐火純青的箭術,更不是怕沈氏家主沈鴻熙的家威,從小到大,他忌憚的不過隻是他母親秋月夫人而已。


  就在景知焰對沈雲極為難之際,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騷亂和議論紛紛。


  “廣陵宋府大小姐?那不就是宋老爺和丹漪河歌妓的私生女嗎?”


  “噓……公子慎言,那月晗小姐可是江左才女,如今雖然大婚在即,可是聽說不少世家子弟還在打結親的主意呢,可見這歌妓之女的身份,終究不敵手中的驪淵丹書……”


  “說到底也是歌妓之女,上不得台麵,若非為了她手握承襲驪淵侯之位的驪淵丹書,世家弟子誰會娶她……”


  宋月晗與晞瑤剛好從繡莊出來,聽到這些言論,宋晞瑤不由自主慢下了腳步。


  宋月晗對於這些言論倒也淡然了許多,歌妓之女,這是不爭的事實,出身是上天決定的,但怎麽活卻是自己決定的,對於這些她向來看的開,卻偏偏晞瑤是最聽不得這些話。


  “江左宋氏,那也是五大世家裏聲望最高的世家,一向以禮法為先詩書傳家,卻偏偏以一個歌妓所生的私生女為榮,真是有辱斯文!”


  “說不準日後這宋家大小姐也會女承母願,傳承衣缽在這丹漪河再創輝煌呢!”


  “你們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你們若想有人家的顯赫,還得先有個歌妓的娘親呢,下賤胚子可是有遺傳的……”


  議論之聲越說越不堪,就在宋月晗恍神之際,暴脾氣的宋晞瑤已經衝了過去。


  “你說誰是下賤胚子,一群市井潑婦在這裏亂嚼舌根,也不怕嘴裏長瘡舌下生蛆!”宋晞瑤衝到幾個婦女麵前,氣勢洶洶的罵道。


  婦女一看宋晞瑤衣著不俗,雖然紗笠遮麵看不出容貌,但氣度不凡,多數不敢吱聲,其中一個衣著較為華貴的女子並不把宋晞瑤放在眼裏,依舊說道:“你是什麽人,我們說話礙著你什麽事了,看著穿的有模有樣,嘴巴倒是毒的很!”


  宋晞瑤氣呼呼道:“你們背後詆毀人,亂嚼舌個還有禮了?江左宋氏的名聲,豈是你們這些人可以妄加議論的!”


  婦女插著腰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指著宋晞瑤道:“我們說錯了嗎?你敢說宋月晗她不是歌妓所生?你敢說宋月晗不是宋老爺和歌妓的私生女?自己就是這樣的出身,這是事實,還不讓人說了?一個以禮儀詩書傳家的世家,與青樓歌妓混在一起,他們能做的出來,我們就說不得嗎?”


  宋晞瑤氣壞了,大家閨秀的風範再也壓製不住她體內噴薄的怒火:“歌妓怎麽了,金陵城最不缺的就是歌妓,她們心胸豁達多才多藝,賣藝不賣身,也是正經行當,憑借自己才華和一把好嗓子自立謀生有什麽錯?不比你們這些隻能依附男人,離開男人就不能存活的無知潑婦強?自己沒有本事,在家不能光耀門楣為家族添彩,出外不能自立根生隻能做一個寄生蟲,還自以為是到處亂嚼舌根,照我說你們這些人還不如一個歌妓呢!”


  宋晞瑤的話一針見血,字字句句都掐準了這些婦人的要害,宋月晗和攸寧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這種陣仗早已見怪不怪了,她們深知宋晞瑤吵架不會輸,因此倒也淡定。


  隻是沒想到這些婦人被宋晞瑤說的惱羞成怒,衝上來就要打宋晞瑤,月晗和攸寧這下著了急,想要衝過去幫晞瑤,卻被雜亂的人群阻擋始終到不了近前。


  宋晞瑤也沒想到這些潑婦會動手,自己戴著紗笠行動不便,這些婦人又是蠻狠之輩,對宋晞瑤根本毫不留情,圍觀的百姓有拉架的,有被迫攪在其中的,總之場麵一片混亂。


  宋晞瑤的紗笠被扯掉,露出了真容,有的人認出了宋晞瑤身上穿著的宋氏家族的衣衫,高喊聲喊:“是宋家人,不要打了,都住手……”“是宋家二小姐,快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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