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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纖夫的愛

  陶校長急忙對村民們搖搖手:“鄉親們別哄,別鬧,不是,不是這回事。何老師不知哩,不知者,不為過,對哩?”


  原來,半山寨人在許多方麵,有著自己獨特的語言環境和稱呼。


  所謂的“師傅”,在其他地方除手藝人外,可以概括為對一般男性的尊稱,並沒什麽特別意義,在半山寨村,就是至高無上能讓人心悅誠服真正的師傅了。半山寨村能稱得上“師傅”的,隻有老村長還有幾個德高望重的耄耋老者。


  以芳芳爸在青壯年村民裏的威望,尚且不能成為“師傅”。


  莽夫村民,自然更是不能服眾了。聽了陶校長解釋,何老師歡笑到:“真是一方一俗啊!村民同誌們,對不起,我給大家道歉。”說罷,對大家合合手掌,欠欠身。村民們善意的給予熱烈的掌聲。掌聲中,何老師大聲說:“因為有規矩,就必須照辦,蠻子呀蠻子,你到底是想說什麽呢?”


  何老師這麽的親切熱情,又惹得村民們不高興。


  不!確切的說是莽夫村民的同齡人,包括芳芳爸的嚴重不滿。想想,大城市來的漂亮女教師,而立之年,風華正茂,成熟綽約,端莊大方,平時就惹得同齡的男性村民們眼熱心跳,傾慕不己,包不定,還是他們的夢中情人哩?

  隻是雙方隔得太遠,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隻有念念叨叨吞吞清口水分兒。


  可現在,夢中情人竟然當眾對“可惡粗糙”的蠻子,叫得如此親切,好像,好像,嗯,就好像,唉,真是,包衣——窩囊廢,沒文化表達不出哩。陶校長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正待提醒何老師,芳芳爸舉起了右手。其實,這時的何老師也敏感到有點不對。


  因為,繃著臉孔,撅著嘴巴的,大多是同齡男性村民,這個?

  女性的直覺警覺,讓她立即冷靜下來,指指老油條:“芳芳爸,你請說吧。”“蠻子是想問,他哥幾個借這紅綢緞牆根,擠著嘮嗑留個影兒,行不行哩?”想想,又補充到:“紅綢緞牆根好看哩,俺也想。”坐下了。倆位領導這才明白,真有點啼笑皆非。


  何老師欣然回答。


  “可以,當然可以!你們想借此留影的都可以。不過不是現在,等表演結束後,隨便你們怎麽留影哩。”蠻子舉著的雙手,終於放下了。接著,陶校長報幕:“下麵,首先由支教老師們,合唱一首《支教老師之歌》,大家歡迎。”


  掌聲雷動中,師生前三後二,站成二排。


  激情澎湃,自豪的演唱,讓村民們幾乎全都站了起來,笑嗬鼓掌嗬,幾乎掀翻了屋頂。“下麵,由俺給大家演唱一首,”“慢,還有俺哩。”原來是窮主任趕到了,後麵一窩峰跟著的同學們,分散回到自己家長身邊,引起一歇哄動。


  為了五一節的茶話會,教務主任也作了精心的準備。


  淡妝,新衣,笑容,一樣不少,加上正確處理好了二嫂的就病事項,原本也不過35歲的她,越發顯得豐姿綽約,優雅年輕,嶄新形象,令人眼前一亮。細心的何老師,早瞟到陶校長浮在嘴唇上的微笑與欣賞,也注意到窮主任看陶校長的溫和眼神。


  靈機一動,舉起麥克風報幕。


  “下麵,請倆位學校領導,給大家演唱一首,”停停,特地看看倆人,繼續道:“《夫妻雙雙把家還》”嘩!村民們都一下蹦,對,就是蹦了起來,特別是芳芳,盼弟和豔豔等一大群小姑娘們,就在原地蹦呀跳呀的嚷嚷著:“好哩好哩!夫妻雙雙把家還哩。”“好哩好哩,還哩!”“好聽哩,好聽哩!”


  其實,,陶也與窮碧的離婚,與師生們平時私下的猜測也差不離。


  根源在於窮家的家族意識太強。這點,從教務主任以前對其二嫂的惡劣作法上,可以看出。其二嫂,也就是盼弟的瘋娘,在一次次遭到夫家五世同堂,二十多號人的惡毒漫罵,甚至毆打趕出家門時,曾絕望地找到學校裏來,對小姑子跪下哭訴。


  “你也是女人,你也是教師,你也和俺同齡,將來也會為人妻,為人母,明知他們不對,為什麽還和他們一樣對付俺?求求你,救救俺!救救俺!俺一輩子也不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哩。”然而,那時的教務主任,卻厭惡嫌棄地把她推出了老師辦公室。


  當時,陶校長也在老師辦公室裏備課。


  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咣當!一掌猛然拍在桌上,憤怒地站起來……倆人就此展開離婚大戰,最終離了。夕殿下珠簾,流螢飛複息。長夜縫羅衣,思君此何極。【《玉階怨》南北朝謝朓】,80後窮主任,畢竟不是固步自封的不學無術,更不是思想僵化的老態龍鍾。


  離了後的漫漫長夜和懊悔,無一不在撕裂和啃咬著她。


  在清醒與糊塗中徘徊的她,在理智和習俗中疼痛的她……所以,何老師出人意料的報幕,教務主任感到意外,反而羞怯的垂首微笑。相反,陶校長一怔,可還沒等他回過神兒,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倆閨蜜走上前去,一個拿過班主任手裏的麥克風,塞在他手裏。


  一個扶著窮主任往陶校長身邊靠靠。


  輕聲說:“祝福您們!請轉身!”兩閨蜜下了主席台。那邊,負責放音的小劉輕輕一擰旋扭,紅綢緞牆前,一幅超大的銀幕從半空緩緩降下,一縷亮光直射在銀幕正中,隨即,亮麗的畫麵上,響起了明快歡樂的旋律,淡黃色的字幕,也徐徐地由右至左滾動而來。


  女: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男:綠水青山帶笑顏。女:從今再不受那奴役苦。男:夫妻雙雙把家還。女:你耕田來我織布。男:我挑水來你澆園。


  畢竟,突然而緊張。


  一開始,窮主任沒跟上節奏,還嚴重唱左了音調。陶校長也差不多,還慢了一拍半。可接著,心同此想的前夫妻倆,就迅速調正好了自己的情緒和心態,一唱一合起來:“女:寒窯雖破能避風雨。男:夫妻恩愛苦也甜。女:你我好比鴛鴦鳥。女:比翼雙飛在人間。”


  倆閨蜜打著節拍,認真聽去,抑場頓挫,有滋有味,音準情真,煞是感人。


  蘇丹湊過去:“猜猜,此時的雙方,是什麽心情?”燕子滿眼柔情蜜意:“男歡女愛,魚水情歌。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宋蘇軾】,彼此都想念著,呼喚著啊!”


  蘇丹瞟瞟,正和小劉認真欣賞著的大劉。


  拍拍她膝蓋:“我的大情聖,省省吧,那是表演,真到生活裏,誰知道哩。”“那也不是,”燕子回過神兒,有些惱怒的瞅瞅閨蜜,好像對方打破了自己的美夢。


  “都像你蘇學士一樣現實,這個世道還有什麽值得留念的?你看看人家小劉老師,默默地為大家也為了你,做了那麽多好事實事兒,你就不曾公開對人家表示過,比如誇獎,鼓勵和送一個愉快的眼波什麽的。那是人家小劉為人厚道,換了我,早蹬了你,移情別戀啦。”


  蘇丹瞧瞧閨蜜漲紅的臉蛋兒,眨巴,眨巴眼睛,小心起來。


  “哦,這樣啊?是你的意見,還是你們背著我,都這樣認為的呀?”燕子也清醒了,狠狠瞪她一眼:“套我話?拜托!凡是神經正常的人,都是這樣認為的。別以為老實人好欺負,老實人惱不得,惱起來了不得,你不懂嗎?”


  蘇丹放心了,一笑,拉起閨蜜的雙手,親切的揉揉。


  “且戀殘陽留綺席,莫推紅袖訴金卮。【《對梨花贈皇甫秀才》唐韋莊】,謝謝,行了吧?朱美女,好,既然好燕子都看不過了,說明某某的確做得不好。以後某某對他親熱一點,也可以的哇。聽歌聽歌,聽那最後一句。”


  “……男:夫妻恩愛苦也甜,女:你我好比鴛鴦鳥。合:比翼雙飛在人間!”


  倆領導唱完後,對蹦跳起來鼓掌喝彩的村民們,深深鞠躬還禮,然後下台。可大家都不允許,芳芳爸站起來,右手一揮:“老公老婆唱得好不好哩?”“好哩!”再來一個要不要哩?”“要哩!”真是個,山呼海嘯,眾誌成城,吼聲傳進廚房。


  正在裏麵忙忙碌碌的一幹眾人,聞聲而至。


  一看如此場麵,如此熱鬧,最小的五女兒急忙重新跑進,拉出了正和崔大娘聊得熱鬧的老爸。確切的說,老村長這個大家庭,對陶校長是十分滿意的。倒不是這個四女婿來家特勤快,上到各房間的天花板,下到豬圈狗窩貓籠,不用麽喝也不用暗示,逮到什麽就做什麽。


  相反,和天下所有的單身狗一樣。


  陶單身也是一個除了手機,快遞和外賣之外,什麽也不會,什麽也不屑於動手的標準渣男。然而,陶單身為人正直,不說假話,盡職盡責,尊老愛幼,特別是對窮主任處處順著護著,僅就這些好優良品質,就讓老村長喜歡上了這個年輕人。


  總覺得他前途遠大,會對半山寨村做出較大的貢獻。


  必須說明的是,老村長心裏可沒有什麽“優質股”“潛力股”概念,老村長完全是出於對半山寨村民們的護崽情結。老村長雖然深受習俗舊觀的桎梏,可看到半山寨小學幾經風險,差點兒撤校而著急哩。


  半山寨小學,多年來老師流失嚴重。


  最慘的一次,校長教務主任輔導員和三個班主任老師,月黑風高之夜,工齡,工資,檔案什麽什麽的都不要了,就背著自己的小包裹,聯袂徒步逃走,不辭而別……果然,婚後的陶老師(那時還是一個普通老師),沒辜負老村長的期待。


  雖然人懶得一點。


  脾氣強得點和愛和家裏人頂牛,卻對自己的四女兒寵愛有加,言聽計從。不到一年,陶老師變成了陶校長,盡管不久除了窮主任就成了光杆司令,可他堅持下來了。因為他的堅持,半山寨小學,才不至於遭到滅頂之災而煙消雲散。


  當然羅,後來小倆口鬧離了。


  可那也是老村長沒法的事情。世道不同了,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生活和思緒,一言不合就離,就是這麽回事兒了。陶校長不知道的是,簽字當晚,己成法律意義上的前妻,被老村長黑著臉膛,找摣狠狠臭罵了一頓,還挽起衣袖,差點兒動手揍她……


  現在,老村長一看,老淚都差點兒落了下來。


  他強忍住揮揮手:“唱得好哩!”又看著村民們:“舞台是大家的,今天過節,誰也不能老霸著哩。小頑皮,石頭,還有小扯皮,你們平時不是都喜歡在家裏吼幾句卡拉KK哩?現在,他倆下,你們上哩。”兩校領導順勢而下,和何老師一起坐到了觀眾席上。


  現在,主席台上由老村長主持。


  老村長拿起麥克風就問:“莫忙!俺先問問,大家餓沒哩?餓了就先吃飯,吃了飯再唱卡拉KK哩。”這時,最小的五女兒紅著臉蛋兒,不顧大家都看著,拉拉老爹衣角悄悄說:“爹,那叫卡拉0K,不是卡拉KK哩,你是村長,莫說錯別字。”


  “啥?俺說是就是,俺說是卡KKK,就是卡KKK!”


  氣得小女兒罵道:“俺看你,才是老KKK哩,老頑固。”“你說什麽?”小女兒跑掉了。可這一老一小都沒料到,麥克風是一直開著的,他們的對話,清清楚楚的在寬敞的食堂裏回蕩,讓村民們聽得津津有味,笑得捧腹。


  小扯皮笑著跑了上來。


  “老村長,俺代表全體村民告之,先唱後吃。快把話筒給俺哩。”老村長把麥克風遞給了他:“你唱什麽哩?”“纖夫的愛!”小扯皮說罷,舉起右手指,衝著放音的小劉老師,就瀟灑的一彈指,砰:“打碟,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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