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因緣之子
要不是目前的自己沒有靈力，她也無需如此仰仗無字醫書。
“逃什麽？”少年郎卻一路甩著濕噠噠的桃木枝，於夜色中一指身後偷偷跟隨的一抹嫣紅，“船到橋頭自然直！實在不行，生米煮成熟飯，我就不信他卓昀還能真搶人娘子。哎喲！夫人息怒！”
盡管如今的花冰月感知變弱了許多，但在百尋指點之下，她仍看出一直跟隨他們的正是表小姐唐安。
可令她奇怪的是，百尋為何如此篤定？
身為凡人的他，不該有預知之力吧？為何卻似對未來之事勝券在握？
這一夜過後，卓昀未曾再來騷擾，但花冰月卻被限製了出門，且府中真的大操大辦起了婚宴，各種喜帖廣為散布，一時間好像驚得兩位表小姐都忘了來竄門。
過了幾日小乖來告知，已經為花冰月安排了一個小官吏之女的身份，擇日會將她送去，再迎嫁入卓府，讓她什麽都不用想，安心待嫁。
唯有百尋卻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依舊忙他的除祟大計。
這幾日他跑遍了府中所有院落，在多處地方燃起了火堆，將人嗆得連連咳嗽，怨聲載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想火燒卓府，來阻止婚宴。
隻有花冰月看見，那紅色烈焰中，竄起了黑色的煙氣，紛紛鑽入無字醫書體內，金色的光芒仿佛有著淨化之力，而每淨化一絲煙氣，醫書的神識好像就清明幾分。
漸漸地，花冰月甚至能微弱地感受到，從它身上傳出的情緒。
“無字醫書受傷了？百尋在通過吸納邪祟的方式將之修複？而這也是他暫時不願意離開卓府的原因？”
猜測之中，花冰月發現盡管除祟的動靜鬧得很大，可這些日子依然有人在不同的地方，見到一個小孩子。
沒有人記得他的長相，可卻總是在他的要求下，稀裏糊塗陪他玩了一場捉迷藏。
他們總是很快會被小孩找到，可當他們去找這個小孩時，卻怎麽都找不著，有時候甚至會木然地從早找到晚，或者從傍晚找到黎明，直到被其他人，或者被一種溫暖的感覺喚醒。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幾日再也沒有人落水了！
“那個帶有深切惡意的圓圈，畫的應該是那隻會讓人落水的邪祟，百尋於燃燒中將其逼為邪煙一類的物體，被醫書淨化；
而那個小孩多半沒有這樣深沉的惡意，可他為什麽總在這裏找人玩遊戲？他希望別人找到他嗎？”
被限製出行的花冰月，百無聊賴地坐在遊廊邊，正聚精會神從今日仆從的抱怨閑聊中，分析事件的始末原委。
驀然，從她身後傳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你陪我玩捉迷藏好嗎？”
一股渾身炸毛之感，瞬間彌漫全身！
這個聲音聽起來很可愛，但是從他身上傳出的蠱惑之意，卻讓花冰月生出戰栗與警覺感。
她第一時間回頭望去，旋即腦袋一暈，倒不是因為意識遭到了攻擊，而是過度驚嚇讓這具凡人之軀，自動想要開啟暈倒類的防禦模式。
但也僅是暈了一下，她的魂魄便已清醒地撐住了這副軀體。
同時也已明白，為何大家都記不住這個孩子的模樣。
那是一張沒有五官的臉，像是一副被刻意模糊的畫像，又像是作畫者回憶不起想畫之人的模樣。
花冰月愣了數息，既沒答應也沒反對，僅僅是觀察。
小孩子耐心等待片刻，似乎對這個人的反應很是疑惑，又說了一遍：“你陪我玩捉迷藏吧？”
再沉默了一息，花冰月終於開口了：“那是由你來找我，還是讓我去找你？”
小孩歪著頭，很是疑惑：“你怎麽跟他們不一樣？他們一聽要玩捉迷藏，就開心地躲起來了，從來也不問我問題，可是當我找到了他們，他們卻不來找我……”
奶萌的聲音很是委屈！
花冰月唇角抽了抽：你蠱惑人心，還想人家問你問題？
表麵卻是笑道：“那你為什麽要找大家來玩捉迷藏？你找不到你自己了嗎？”
“你怎麽知道？”那張模糊的臉湊到花冰月跟前細細打量，好像很奇怪她是什麽人，為何這麽特殊一般。
這要是換做任何一個普通人，見到這麽一張“鬼臉”死命往自己跟前湊，估計得直接嚇暈過去。
花冰月卻頗有耐心地任他打量，反正知道他沒有惡意。
小孩看了半天，忽然道：“我覺得你很眼熟，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然後我就找不到我自己了，你能找到我嗎？”
眼熟？
是因為她在這裏住了十來天，被看眼熟了，還是因為他們從前見過？
可他說見過後就找不到自己了，這又是為什麽？
“那你看那個哥哥眼熟嗎？就是那個一直在院子裏放火的哥哥？”
小男孩好像回憶了片刻，以稚嫩的童音道：“他很凶，很壞，我見到他之後，就找不到我自己了。”
怎麽又是這句話？
而且百尋怎麽看，都和“凶”這樣的字眼無關吧？
這麽一說，花冰月就懷疑此言的真實性了，會不會這個小孩記憶混亂，看誰都覺得是讓自己出現狀況的元凶？
而他的狀態明顯不像個活人，他要找的“自己”，是指自己的屍體嗎？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花冰月幹脆同他閑聊：“那你還記得，找不到自己之前，發生了什麽嗎？”
小孩又仔仔細細想了想，很是認真地答道：“有兩個壞人打我，我跑，跑掉了，沒跑掉，我就找不到自己了……”
你這是跑掉了還是沒跑掉？
驀然，花冰月明白過來：“你是說，有一部分的你沒跑掉，你在找這一部分的你？”
“一部分？”小孩似乎對這個詞很茫然。
但花冰月已有了隱隱的認知：
小孩的靈識與魂魄都完好地在這裏，想必是因為遇到危機後，他的靈魄從軀體裏掙脫了，然而他找不到自己的軀體，所以一直在找人玩捉迷藏。
他希望別人找到的不是他的靈魄，而是他的軀體吧？
可沒了魂魄的軀體是會腐爛的，天下之大，這要去哪裏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