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虛妄交織的真實
越是奮力想反抗壓入靈海的重力，花冰月便越是感到記憶中的模糊，一段嶄新的故事悄然植入她的靈海，覆蓋了她此前所有的記憶。
那是一段發生於妄虛的故事——
依稀中，她隻記得：我好像愛上了一位神明，為了他……我想，我渴望——成神！
花冰月沒有看到，在她的記憶被徹底覆蓋，連同她的身影也像是從廟宇中消失時，女屍的腹部像被某物撕咬一般，從中慢慢破開。
一道小小的身影血淋淋地爬出，左右分辨了一下方位，尋著某個方向飛遁而去。
……
花冰月此時意識中，沒有了子麟，不記得薄蘊，她隻迷糊地記得，自己站在高台之上，張開雙臂想要向上飛行。
她的確飛了起來，可很快又墜落在地。
“哢”一聲脆響！
如同話本中記錄地一樣，伴隨鑽心疼痛地……是記憶中的她，從此看向世界的角度——有些歪斜。
“我的脖子好像出了點狀況？好像正不過來了？”記憶中看不見自己滿身的鮮血、猙獰的模樣，她隻一遍遍提醒自己，
“我不能躺在地上，我得起來，我要去找心愛的人，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跌跌撞撞、渾渾噩噩，她歪著即將掉落的腦袋，從摔落的染血之地重新爬起：“他喜歡治病救人，我也該去救人，也許我們就會在某一天相遇了！”
她扶著歪了的脖子，在城市裏到處尋找即將死去的病人，“妙手”所過之處，生命競相凋零。
城中漸漸遍及死屍，可是她不相信這是真實的：“他們怎麽會死呢？明明我救了他們，他們是不會死的，我的醫術如此高明，若非這樣，我必然配不上他！”
渾噩的意識中，花冰月感受著近乎扭曲的思想，以強大的妄念，重新給一具具死屍，賦予另類的“生命”。
那些屍體一具具站了起來，在城市裏晃悠，好像從來都沒有死去過一般。
可是她卻感到了強烈的內疚與不安，無法繼續待在這座城市，麵對這些她親手製造的、全新的“生命”，她自我安慰：
“一定是因為……我感到他不在城裏，也許他就在城外等我吧？”
迷迷糊糊，她好像往南出了城門，一路扶著脖子，避著人流，走過各種荒蕪之地，似乎隻要一直走，總能遇到心上之人。
離開王城的半個月後，她果然在城外的南山斷崖之下，看到了……他！
“是他，如傳說中一樣地俊逸優雅，一樣地年輕朝氣，可他好像很怕我，是因為我總是歪著頭看他嗎？我得把頭扶正了！”
斷崖之下，花冰月記得自己攔住了那名男子，心中隻有一股洶湧的愛意，全然不顧對方厭惡、恐懼和畏縮的眼神。
她以強大的妄念將之關在一處山腹中，不讓他與人接觸，不讓他行醫救人，反複提醒他畢生能做之事，就隻剩與她成就一段絕世姻緣。
妄念一層層加諸於對方身上：“你必須愛我，你會愛上我的，你是我的……”
記憶瘋狂流轉，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對方的態度在逐漸轉變，看她的眼神變得熾烈，他們結為夫妻，孕育子嗣。
她以為這是她與神明之子！
卻根本沒有注意，那是一道經曆千山萬水而來的小小影子，融入她體內的結果。
從孕育這個子嗣起，她仿佛在漸漸回神，越來越發現這個男子不太對勁。
“他很像我深愛的神明，卻好像並不懂得醫術？這怎麽可能？他應該會救人的吧？即便不救別人，自己的孩子……他總是會救的吧？”
在如此的希冀中，花冰月記得自己的雙手變成了利爪，**了自己的肚子。
潛意識中，這個嬰兒讓她看清了一些事實，可是湮滅的理智，卻讓她企圖將之除去！
她果然還是失望了，這個男人根本不懂醫術，他不是她曾經心心念念的神祇，她好像被騙了！
“我的性命，我的孩子，我的心……”
狂亂的內心瞬間變得歇斯底裏，花冰月感覺有一股滔天的怒火，充斥於她胸臆，遮蔽了她的視線。
她看著眼前朝夕相處，她曾經無比深愛的男人，越看越是陌生。
“你是誰？你不是神明，你為什麽騙我？”
“當初是你強行留下的我！”男子的解釋很是無力，眼中的哀傷在看到女人流血肚腹時，變得死一般冷寂。
那裏，十根手指洞穿出十個血窟，那裏應該不會再有一個活著的嬰兒了。
“你真是天底下最殘忍的女人！”冰冷的指責，終於讓花冰月徹底瘋狂，尖利的指爪向前瘋狂抓刺，狠狠戳入男子的血肉，一下又一下。
當初的愛有多深，被欺騙的怨恨就有多深，瘋狂讓她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半點可笑與過錯，隻有一次次的攻擊，讓她能減輕一絲痛苦。
一對昔日詭異相愛的戀人，在這一刻，變成了絕望的死敵。
最後一下，她要刺入他的心髒，她要這個男人死亡：“即便你死一百回，也不能抵消欺騙我的罪惡！”
“叮鈴”！
驀然，不知從哪個方向，響起一聲鈴聲。
仿佛縹緲在遙遠之地，瞬息中又響徹在她耳畔。
“叮鈴……叮鈴！”
一聲響過一聲，聲聲急促！
鈴聲，千度！
混亂的思維豁然變得清醒，花冰月發現自己仍在那座廟宇之內，四周紅色霧靄重重。
薄蘊就在她的眼前，可此時，對方身上布滿細小傷口，倶是被她生生抓出。
就連自己的肚腹之上，也有十個淺淺的傷痕，那段記憶雖然沒有真實發生在他們身上，可是情緒的感染是真的，引誘他們自傷也是真的。
花冰月內心震驚，在這妄虛之中，以化妖之力加上妄念的操控，即便是仙神都難逃一劫？
此刻，聽不見鈴聲的薄蘊，似乎仍處於混亂之中，眼中是花冰月從未見過的深深愛戀，衝淡了他一貫的溫和。
他從來都是那樣冷靜，可心中，是否也有一個深愛之人？
為了她，也能任由傷口在身上一道道落下，充滿絕望，卻絕不反抗。
隻是……他的眼神中，為何有著更深的自責？
在這詭異的力量下，他將自己代入到什麽樣的故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