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除惡還是為惡？
當然，不排除還有一種可能，便是她跟自己一樣，身上或者體內，居住著另一隻邪物。
隨著無盡邪氣的湧動，四處呐喊聲漸進，被驚動的不隻是黑霧和“活屍”，還有無數因“親人”忽然跑出來，而受驚的活人。
昨日一同閑聊的村民、剛剛才暫別的老牛……爭先恐後，再次出現於花冰月的視線中。
由於被激怒，所有“活屍”的麵部，開始溢出紋路交錯的黑線，他們的雙目翻起白瞳，不斷有黑絲從雙瞳中延展而出。
花冰月終於明白，九宮花想讓自己參與這個任務的殺手鐧在哪裏，對於普通靈修者來說，這些黑絲都是最恐怖的武器，隻要被侵入體內，隻有兩種結局。
要麽成為死屍，要麽成為活屍！
如果此處隻有她一人身具邪物，隻怕也有些捉襟見肘，畢竟少量黑氣她尚不懼，過多則不敢讓妖物消化。
可誰知，竟會突然出現一個……談詩？
完全令人陌生的談詩！
花冰月曾想過，這次任務也許會碰到城中敵人攻擊，碰到那小女孩偷襲……也許她修為極高，也許九宮花或某些宗族就埋伏在此。
可她就是沒想到，僅僅一個談詩，好像能把整個任務完成了？
而且一不靠戰力，二不靠腦力，主要靠……食量？
誰能把全部黑霧吞完，誰就算贏！這算什麽任務？
倒是讓從來都站在任務中心的花冰月，都有些不習慣了。
望著天地間如滾滾濃煙般的黑霧，除談詩與花冰月外的三名女子，已全部退出了城外。
她們也很想做些什麽，但自景熙衝上去的第一時間，就被邪氣侵入雙目後，她們除了退走不添麻煩之外，幾乎什麽都做不了。
整整一日，整座城市處於可怕的哀嚎與嘶吼中，這是一場沒有鮮血的屠殺，一具具早已死亡的軀體，成為幹屍紛紛倒下。
可怕的是，雖然這些“活屍”已經不屬於人類，不具備人類該有的生命體征，但這隻是學執們的認知。
而在這些“活屍”自己的意識中，是不記得曾經死亡過的，他們認為自己活得無比正常。
哪怕是此時的攻擊，也隻是在大量黑霧被吸收時，感到自身遭受威脅，才奮起反抗罷了。
看著那些昨日還一同聊過生死、聊過家長之人一個個倒下，花冰月心中五味雜陳。
這其中，也正包括老牛那逐漸幹癟的軀體，他帶著吃驚的目光最後投向花冰月，似乎至死不能明白，城中發生了什麽。
隱約嗚咽的風聲中，花冰月聽到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本來……我還想在姑娘麵前，再勸一次架，呈呈威風……原來，我竟然……”
花冰月麻木的心口，終於溢出一絲疼痛。
不知道他沒說完的話中，是否想表達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早已死亡。
但無論是否知曉，如今的結局都是慘烈的。
這些人，原本都隻是普通的城民，是誰讓他們有此劫難？
而最可怕的還不是“活屍”本身，清除活屍也算得上天經地義，讓他們歸於天地也算是一種解脫。
可在他們親人的眼中，這個畫麵就完全不一樣了，他們理解的這一幕更為可怕——
當自己的親人在眼前化為一具具幹屍倒下時，誰能相信這是“除惡”，而非“作惡”？
此時此刻，這外來的六人都不是城市的拯救者，而是沒有人性的劊子手！
哪怕告訴他們：你的親人其實早就死了，你沒日沒夜麵對的，就是這麽一具不會腐爛的屍體……
可是這又有什麽用？
別說他們不相信，即便相信了，這能讓他們更好受、更容易接納些嗎？
追在老牛身後的婦人，眼中盡是驚懼又不可置信，她原本隻是好奇丈夫跑出來做什麽，但如今，她隻能無力地摟住懷中的女兒，仿佛那是她全部的依靠。
理智漸漸不再，她所有的憤怒與委屈，在這一刻全化為歇斯底裏的怒罵。
花冰月隻覺得，即便她罵的就是自己，覺得自己是殺人凶手，她也不會辯解一分。
那個被摟緊的小女孩，依舊是一臉冷漠與戒備，在向花冰月望來的目光中，滿是敵意。
婦人的罵聲漸漸停歇，抱住女兒的手也緩緩鬆開，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之下，她猛然以頭搶地，倒在老牛的屍體身邊。
城中的黑霧在逐漸減少，但是悲哀卻成倍遞增。
直至城中再見不到一具“活屍”時，談詩才似完全清醒過來。
看著本應沒有鮮血的地麵染上鮮紅，她似乎怔忪半晌，才想起自己做過什麽。
幸好，她的指令依然清晰：
“這座城市，我已完全淨化，所有活屍已經清除，但為了以防萬一，你們再檢查一下是否還有遺漏。如果找到漏網之魚，不要自己動手，速來報我！湘影，你和我一起，安撫幸存者，處理屍體。”
其實花冰月很想問一句：你是用什麽方式，清除的邪氣？
可在此話就要出口之時，她忽然有些明白了。
而這個原因，別說談詩不會隨意告知他們，即便她會告知全天下，自己也是最不可能被她如實相告之人！
她不再準備開口，與郝冰、莫喧嘩三人，分散到城中再次查探。
城中本就不多的居民又少了九成，除滿地幹癟屍體之外，還有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死的、嚇暈的數十人。
這座荒原城名副其實，如今更荒涼了。
逛到北城門時，南邊已燃起熊熊大火，想來談詩姐妹已將所有幹屍全部收羅，正在焚燒。
哭喊聲震天，所有親人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可這些幸存者自身也存在問題，體內邪氣較少的，已隨著談詩的吸納而恢複正常，在談詩的建議下，準備離開這片傷心地，前往更繁華的城市生活。
剩下一些人，即便是談詩也無法救治，她可以吸納“活屍”的全部邪氣，但卻無法從活人的軀體中，將過於濃鬱的黑氣完全清除。
而這種黑氣就像一種瘟疫，隻要有人攜帶，終究會再次擴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