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製器
薑尋萬萬沒想到,在今時今日還能見識到數千年前的標準青銅器製造流程。
陶土泥胎做成瓶子,上麵雕刻上各種鳥獸花紋,燒製後烘幹成器,而且是實心的,因為這隻是製器的模子。
等到冷卻之後,又往這泥胎瓶外麵糊了厚厚的一層陶土,目的是把瓶身外的花紋都拓印了下來,形成了一個外模具,在古時候被叫做外範。
一個模一個範是製器的基本,兩個字合在一起就是標準!
之後就該製器了,宋慶德回到自己的房子,打開一個櫃子,裏麵一層一層擺放著曆代祖師先輩的神位,為首的就是姚廣孝,榮國姚公廣孝之靈位。
看這牌位用的是世俗中名字和追封的爵位,說明這一脈的傳承,是他以世俗的身份創建的,並非是以和尚的身份。
真是瀟灑啊,出世入世自由切換,因為在當時他大力推廣佛教,所以至今仍被僧侶膜拜,在世俗中也有人供奉著他的靈位,真是人生贏家啊。
即便在當時,如果閻王失敗,他也能轉身遁入空門,橫豎立於不敗之地。
不過讓薑尋沒想到的是,宋慶德在叩拜之後,竟然直接取下了姚廣孝的靈位,薑尋問道:“師兄,這是要用祖師靈位做材料嗎?”
“是的。”宋慶德說道:“這牌位是玄鐵打造的,我師傅說,若是有朝一日得遇仙緣,就一次為材。”
這還真是藏匿的好方法呀,即便被人覬覦,也不會動人家先人的靈位,這是大忌。
隨後,宋慶德將那香爐拿出來,掀開上麵缽盂般的蓋子,其中濃鬱宛如煙霧的龍氣也被缽盂抽走了一半,香爐之中剩下一小半。
將姚廣孝的牌位放入香爐之中,那些濃鬱的龍氣頓時滾動起來,像是高山頂上雲海翻騰,一道道龍氣竄起,宛如真龍出雲海一般。
宋慶德將香爐搬到小院中,從懷中掏出一張黃色符紙,磕破中指,以鮮血畫符,薑尋一看就認出了,這是道家的五雷火符。
畫完了符文之後,宋慶德手腕一抖,靈符騰空飛起,緊接著一道雷光閃過,炸雷聲響起。
雷光之中靈符爆燃,伴隨著雷光一起落入香爐之中。
隻聽噗的一聲響,香爐中的龍氣熊熊燃燒起來,真如天雷勾動地火一般。
薑尋也沒想到這龍氣竟然還能燃燒,這到底是地脈之氣還是地下天然氣啊?
伴隨著燃燒,龍氣在減弱也在變得透明,而那玄鐵牌位也在火焰中快速融化,變成了一灘赤紅色的鐵水。
這邊準備好外範內模,不等火焰完全熄滅宋,宋慶德也不懼高溫烈焰,直接抱起香爐,將鐵水灌入到了模具之內,整個模具都變得通紅起來。
薑尋站在一旁看著,這一係列操作讓人歎為觀止,既包含了上古時期的冶金技術,又有佛家的法器,以及道家的法術,傳統文化大融合呀。
灌注了酒瓶子之後,香爐之中還剩下部分鐵水,宋慶德將其倒在一張鐵案上,鐵水金黃,高溫彌漫整個小院。
而宋慶德則拿出鐵錘輪動起來,純手工鍛壓,火星四濺中,鐵水不斷的被砸扁,呈現出一個托盤的形狀。
趁著鐵水沒有冷卻,宋慶德掏出一把刻刀,就在那熾熱的高溫中,在盤中刻畫起來,薑尋在旁邊看著,他雕刻的是浪花翻騰,雲霧飄渺的圖案,惟妙惟肖。
薑尋知道這是要盛放禮器的托盤,而通常會放置玉石作為禮器來祭祀,看著雲海浪花的圖案,最時刻的就是龍形玉璧了。
之後更讓薑尋意想不到的是,宋慶德竟然用刀子刺破了自己的胸口,刀尖沾了一滴心頭血,滴落在銅盤上。
雖然隻是一滴,但卻迅速蔓延開來,更是起到了冷卻的效果,銅盤呈現出了紫紅色,其中剛剛刻畫好的海浪變成了一片血海,翻滾的雲海上出現了一輪紅日。
這製器方法是薑尋前所未見的,自從莫邪以身鑄劍之後,匠人們加入了很多獻祭般的的工藝流程,好像加入鮮血,或者什麽,能讓器物擁有靈性,甚至靈魂,從而變成神器。
不過這確實很神奇,最後,宋慶德將缽盂內剩下的龍氣牽引出來,注入了銅盤之中,銅盆徹底冷卻,發出了紫紅色的光,裏麵的圖案也更加生動了幾分。
“神乎其技呀。”薑尋在一旁由衷的稱讚道。
張慶德客氣的說:“都是祖師留下的妙法,若是能借此獲得神賜仙緣,必將祖師之法發揚光大。”
薑尋笑了起來,站在師傅的角度,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徒弟,憨厚老實,重情重義,既有一定天賦又能刻苦學習,而且心願是將師承發揚光大,簡直就是完美的弟子。
所以薑尋認真的說:“這一脈有師兄你這樣的傳承人,足以告慰祖師們的在天之靈了。”
宋慶德憨厚的笑了笑,同門的認可就等同於師傅的認可了,兩件銅器還在冷卻之中,大致已經成型,上麵的圖案花紋栩栩如生,若是再經過高手做舊,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隨後宋慶德將兩件銅器都放進了香爐之中,用缽盂蓋子蓋好,小心的搬進房間裏才對薑尋說:“大功告成,兄弟,走,哥哥請你喝酒去。”
這就是完美的完成一項工作後的成就感和滿足感帶來的喜悅,薑尋自然不會掃興。
兩人一起出門,周圍都是小平房,因為挨著皇城,所以有很多旅館和餐館,宋慶德帶他去了一家規模不大,但是老京城菜肴很正宗的小館子,點了幾個特色菜,兩瓶二鍋頭,暢快的吃喝起來。
薑尋心情也很好,再經曆了精神病作女的摧殘之後,能和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實誠人吃喝一頓,如同做了一次心理按摩一般舒泰。
宋慶德也很高興,這一脈到如今隻剩下他一個人了,見到支脈來的師弟,那就是實在親戚啊,實在人說實在話做實在事兒,喝酒,酒到杯幹,說話,真心實意。
薑尋都沒怎麽問,就了解了大概。
姚廣孝盡管晚年在寺廟,到底不甘心自己一身本事失傳,就傳給了一個小沙彌,小沙彌後來還俗闖天下,也闖出了偌大的名頭,隻可惜到了嘉靖年間,形勢急轉直下,連供奉姚廣孝的寺廟都起火後被嘉靖征用改製,從此落寞了。甚至姚廣孝的靈位都被移出太廟了。
對這個老道的行事作風薑尋也是無語的,別說姚廣孝了,就連朱棣這個太宗皇帝也被他改成了成祖皇帝,某種程度上算是明升暗貶了。
因為打壓,姚廣孝這一脈越來越落寞,最後傳承所剩無幾,這宋慶德能選一項而傳承至今實屬不易了。
之後就說起了那所謂的天恩門,也有人稱之為神恩門,是一個世外大派,傳說是上古神明的後嗣傳人,曆史上很多重大事件背後都有他們的影子,隻是因為種種原因被隱去了,因此有人認為,他們才是這個世界的背後主宰。
隻是隨著曆史車輪他們也在不斷落寞,甚至連溝通天地神明的重要聖器都丟失了,近些年他們又開始活躍起來了,而且還展露過幾次‘神跡’,進而備受各大修行之人的追捧。
所以這次製器大會才會如此轟動,連宋慶德這種邊緣人都聽說了,更搞笑的是,他按照傳聞中的找到了某個古董店,那裏如同報名點一樣,展示了自己製作的銅器之後,對方立刻邀請自己參與進來。
這感覺就像是曾經娛樂圈大紅大紫的女明星,被人奉若女神,結果一陣風過後直接過氣了,最後不得不在酒吧裏駐場,在商場裏走秀,曾經高不可攀,現在唾手可得的感覺。
但因為名頭太大,所以還是有些人願意追捧的,尤其是宋慶德,因為祖師就曾經受過神賜天恩,他也要把我這次機會。
宋慶德是個實誠人,兩個男人喝一頓酒,感情就更加深了不少,到最後,他拍著薑尋的肩膀道:“兄弟,見者有份,之前兩個銅器分你一個,咱們一起去參加,得到神賜,一起振興師門,一起在這花花世界肆意縱情!”
喝了酒整個人顯得豪邁多了,薑尋笑著點頭,開懷暢飲,心情大好。
不過最後薑尋還是拒絕了宋慶德邀請去小院落腳的邀請,那地方連床鋪都沒有,根本不能住人,更沒法和星級酒店相比了,而且,晚上他還要聽齊暢說夢話呢。
兩人盡興而歸,相約製器大會再見,之後薑尋找到了齊暢等人,前前後後也就幾小時的功夫,他們也在附近吃飯呢,就是剛才鬧了點小風波。
在參觀博物院的時候,齊暢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非要說寢宮中的一個擺件是她的,而且還自稱本宮,甚至直接要破門而入,好在被眾人攔住了,其他人以為她是清宮戲看多了的腦殘粉,才沒有鬧出更大的事兒。
而此時的齊暢正在吃飯充耳不聞,好像大家說的人並不是她。
不過經此一事,薑尋多少明白她的情況是怎麽回事兒了,那些占據奪舍她身體的惡靈都已經被拔除了,但那些惡靈的意識還殘存在她的腦中,偶爾會觸景生情的冒出來,變成了一種潛意識,隨著時間的推移應該會慢慢消失,當然也有可能會變成分裂的人格。
薑尋越發堅定要帶她去看精神科醫生了,不過吃完飯之後,她卻表現的很正常,就像所有觀光遊客一樣,文明出行,素質遊覽,而且,晚上堅決拒絕了薑尋同室而居的要求,還羞答答的罵了一句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