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 不死憨憨
啪啪啪,原本就是很普通的拍擊的聲音,但在這個時代它被賦予了更深層次的含義,如同被注入了靈魂。
薑尋連忙尋聲去找,聲音來源於水潭對岸的牆壁中,大片的岩壁脫落,牆體中竟然出現了一個怪人正呲著滿口雪白的牙齒,拍著雙手在鼓掌,看起來像是很高興在歡呼的樣子。
當然隻是看起來,因為這人隻能看到一排牙,其他全都看不到,上半張臉被亂糟糟都擀氈了的長發遮住了,下半張臉被濃密的胡子蓋住了,若不咧嘴露出牙齒,都看不出這是一張人的臉,很多猴子都沒有這麽多毛。
他啪啪啪的將巴掌拍的亂響,人還在岩壁之中,像極了推理劇中被藏在牆體內的屍體,這是詐屍了。
他似乎也不知道累,一個勁的拍巴掌,齜牙咧嘴的嘴唇不斷囁嚅,含含糊糊的說:“小魚塞進大魚嘴裏,好玩,好玩,把小雞的翅膀按在狗身上,妙極,妙極……”
他說起話來含糊不清,斷斷續續,感覺像是咿呀學語的嬰孩,又像是很久沒說話都忘記發音的野人。
不過,幹掉了兩條怪獸之後,牆壁裏突然出現這個人,滿身滿臉的長毛,而且還傻憨憨的樣子,又是在這無人區的地下深處,實在是太詭異了,若不是有薑尋在身邊,鄢雲這種專業考古人士恐怕都得被當場嚇死。
許久,他總算不拍巴掌了,卻依舊傻憨憨的問:“說呀,再說說,還有什麽好玩的?”
他這明顯是聽到鄢雲之前說兒時欺負小動物的事兒,讓他來了興趣,聽他說話,感覺就是個童心未泯的孩子。
可是這滿臉胡子無論如何不是孩子該有的,所以,這種狀態,不是孩子,那就是傻子。
所以薑尋順著他的狀態說道:“把大蛇的尾巴安在大魚身上,不也挺好玩的嘛!”
“不好玩,不好玩。”那人果然立刻煩躁的說:“大魚換了尾巴遊得慢,大蛇換了尾巴隻會站。”
“那你告訴我,你是誰,為什麽在這兒,我就教你個新玩法。”薑尋哄著說。
“我是誰?我當然就是我呀。”對方傻乎乎的指著自己的鼻子,說的很肯定,而且沒毛病,但隨後他又蒙了:“為什麽在這兒?對呀!我為什麽還在這兒?這是什麽地方,黑乎乎的好嚇人,這裏太擠了,我不要呆在這兒……”
說完,這人突然發了狂,他的雙手猛的揮動起來,身邊堅固的岩壁瞬間被轟碎,這家夥破壁而出,擀氈的長須長發幾乎拖地,破爛的衣衫,瘦弱的身材,看身形大概也就十四五歲孩子的身高。
但如此強大的力量,狂躁的情緒,還是讓薑尋格外小心。
這家夥口中瘋狂的喊著‘這是哪兒’‘我是誰’,擀氈的長發與長須飛舞著,他更是直接踏水而來,猶如蜻蜓點水一般輕盈,但卻是一個瘋子要傷人。
薑尋一把將鄢雲拉到身後,同時一隻手握成拳,掌之間溢出琉璃色神光包裹著拳頭,在那家夥發瘋似的衝過來之後,薑尋直接一拳打出。
砰!
一聲悶響,這一拳直接轟在了對方的臉上,那家夥像是一顆被伐倒的樹,轟然側倒在地。
薑尋想要一鼓作氣將他製服,誰想到那家夥卻突然蜷起身子,雙手抱頭,像是一隻孱弱的兔子,像是一隻受傷的小貓,口中更是含含糊糊,可憐巴巴的喊著:“別打我,別打我,別切我的胳膊,別吃我的腦子……”
薑尋緊盯著對方,不知道這傻憨憨是真的還是裝的,但就這能屈能伸,能進能退的態度,可不像傻子。
剛才他轟碎了岩壁,氣勢洶洶衝過來,明顯是要動手,若是自己這邊是弱雞,必然被他虐了,現在自己強勢將他一拳撂倒,他又立刻求饒,這也太識時務了吧。
不過,鄢雲是個善良的女教師,看到對方抱頭求饒的可憐樣,下意識的拉了拉薑尋的衣服,勸架的意圖明顯。
薑尋自然不會擔心這家夥,能扛得住自己剛才那一拳的,能轟碎岩壁,踏水而來的人,怎麽會是普通人呢。
隻是聽他的話,什麽別切胳膊,別吃腦子,這是什麽鬼話,是遇到僵屍襲擊了嗎?
就在這時,鄢雲又拽了拽薑尋的衣服,然後指了指那人,薑尋看了一眼才發現,這人衣衫破爛,一雙小腿露在外麵,卻見皮膚白皙光滑,雙腳小巧玲瓏,與他那雙粗糙黝黑的大手截然不同。
這一瞬間,薑尋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這毛骨悚然的感覺都不知道多久沒有過了。
他連忙問鄢雲:“這家夥也是人工合成的?”
鄢雲也不太敢相信,更不敢斷言了,科技發展到今日,斷指再接技術已經很成熟了,但那是自體斷指再接,真正的異體肢體移植嚐試的很少,首先就是因為多發的排斥反應,以及神經係統恢複困難,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供體也不好找,誰願意砍掉自己的手腳換給別人呢。
但是眼前這家夥的手腳,無論從膚色,膚質,甚至大小都看得出,分明就不屬於同一人,再加上剛才那魚身蛇尾,蛇頭魚尾的兩個怪獸,讓人很容易就把他們聯想在一起了。
薑尋不僅再次打量起了這個三角上的地下封閉空間,牆壁裏還有不知幾千幾萬年的金屬管音響係統,這裏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外星人遺址,生化實驗室?
薑尋上前一步,那家夥頓時縮得更緊了,像是遇到危險的刺蝟一樣,薑尋用腳輕輕的踢了踢他,那家夥嚇得一哆嗦,緊緊縮成一團,口中喊著:“別打我,別打我……”
“你好好說話我就不打你!”薑尋笑著說。
“我不信!”誰想到這傻憨憨說:“上次也說不打我,可還是切我的腿,割我的頭……”
薑尋徹底震驚了,這話說的,好像真有人拿他做過實驗似得,而且不是自己打他一拳他就慫了,是他曾經遇到過能將他一拳擊倒的人,也曾經反抗過無效,求饒也被騙,所以留下了陰影,才會像現在這樣恐懼。
薑尋立刻拉著鄢雲走到遠處,拉開了一段距離,道:“這樣你總能相信我不打你了吧。”
那人稍稍的鬆開抱著頭的上臂,眼前全是擀氈的頭發,薑尋看不到他的眼睛,他卻能看到外麵,見確實是安全距離,這才放下心,做起來看著鄢雲道:“再說說還有什麽好玩的?”
這家夥還真是沒心沒肺,剛才聽到鄢雲講童年趣事,他卻惦記上了。
薑尋此時也看出來了,這家夥確實心智不健全,又或者和他被人吃過腦子有關。
鄢雲作為老師,是專修過教育心理學的,看人自然比薑尋更準,她笑嗬嗬用溫柔的聲音說起了兒時的遊戲,不僅僅是欺負小動物,還有很多其他的趣事,語氣輕柔和緩,帶著極大的親和力,就像幼兒園的阿姨。
那家夥盤腿坐在地上,自然是越聽越開心,手舞足蹈的,忽然掀開了自己亂糟糟的擀氈頭發,指著自己的鼻尖說:“我也要玩你剛才說的,你說鼻子我說嘴的遊戲!”
終於見到廬山真麵目了,還沒等看清楚眉眼,薑尋就愣住了,因為這人的眉梢竟然有一塊暗紅色的印記,在眉梢的位置,像極了即將落山的夕陽。
還記得青靈門的那個家夥說,落日村不死族的人,每個人眉梢眼角都有一個落日般的印記,像是族群獨特的徽章。
本來薑尋是不信的,一個族群初始時,因為都是一家人,可能會在各個方麵都有些相似,但若說每一個人都在同一個位置上都有相同的印記,這就太扯了,連雙胞胎都不可能在同一個位置長同樣的痦子。
所以,這種可能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外力,像是被人蓋上了戳!
現在這時代,隻有他娘的定點屠宰的牲口才會被蓋戳的。
不過比起這些,讓薑尋又驚又喜的是,這個憨憨竟然也是不死族人,自己這次出行,不就是為了尋找線索嘛,還想著去尋找那老和尚呢,誰想到在這兒竟然遇到了一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而此時,鄢雲像是幼兒園阿姨一樣,正哄著憨憨,兩人相距十米左右,玩著遊戲。
薑尋也趁機打量起了這憨憨,盡管在傻笑,但眉眼還是很俊朗清秀的,除了別扭的雙腿之外,還有他那破爛的衣衫,仔細分辨能看出是秦漢時期的服飾,腰上還掛著一塊鏤空雙魚玉珩,呈半圓弧形,魚在兩端,魚頭朝外口微張。
這玉珩是玉配飾重要的一部分,是中間位置,所以這微微張開的兩個魚口,就是用來掛玉佩用的,隻是玉佩不知道去哪了,隻剩下玉珩了。
但這東西薑尋記得在戰國時期就非常流行了,所謂,君子無故,玉不去身。也就是那時代有身份地位的男子,隨身的玉佩是輕易不會離身的。
在那個時代,玉是非常尊貴的,象征著純淨高潔,所以有君子比德與玉的說法,就是說君子的德行要像玉一樣純潔無瑕,時時刻刻佩戴,提醒自己別做缺德事兒。
憨憨這塊玉已經包漿了,不知道被他把玩了多久,但絕對是古物件,越發證明他就是不死族人。
薑尋興奮莫名,盡管這家夥憨憨的,但此時他正和鄢雲玩得愉快,這樣也好,先穩定住他,打消他的敵意與懼意,再慢慢調查吧。
鄢雲心有靈犀的感受到了薑尋的想法,正在哄著憨憨說:“捉迷藏是最好玩的遊戲了,我們一起離開這地方,出去玩呀?”
“出去?”傻憨憨條件反射般的搖頭,驚恐的連連擺手道:“我不能出去的,隻要想走,就會有很可怕的聲音嚇唬我,讓我疼,還會讓我睡很久很久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