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 愛與仇
由水而生，融水而去。
想起這句話，薑尋立刻不管師弟了，轉身出門，再次來到偏殿。
那口雕砌過的井中，水仍然在打轉旋轉著，而這一次，薑尋直接縱身跳了下去。
感覺有點像是投井自盡的意思，而薑尋心裏也確實充滿了愧疚，就像絕大多數男人成熟了之後，回想初戀的時候，也都是愧疚大於甜蜜。
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那樣對她，不應該因為點屁事兒和她吵架……
剛一入水，薑尋就感受到了巨大的旋轉力，與再外麵看到的截然不同，力量大的連他都隨波逐流的轉了兩圈，這才穩住身形。
低頭看去，瘋狂旋轉的漩渦，宛如翻騰的大海，隻是盯著漩渦看一會就讓人覺得頭暈眼花，無法猜測到底是怎麽形成的，下麵又會有什麽。
漩渦的中心是一個無底的黑洞，感覺漩渦就像是一種未知的水性怪獸，利用漩渦的旋轉力將食物撕碎，然後再利用牽引力將撕碎的食物吞沒。
這讓薑尋想起了幽靈船的故事，沒到特殊時期，海上總會出現早已消失數百年的船隻，上麵空無一人，漫無目的的在大海上漂泊。
這可能就與漩渦有關，而且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漩渦，當年將這艘船吸過來，但又沒有足夠的力量將船吞沒入海底，而船有沒有足夠的力量擺脫漩渦的牽引力，就隻能在漩渦中飄蕩。
這樣的傳說故事，讓薑尋心裏反而生出了某種希望。
不需要漩渦一層一層旋轉著將自己吞沒，薑尋自己就跳進了那黑暗的中心，主動像無盡的黑暗中墜去。
薑尋一路向下，不知道用了多久，好像到了地心深處一般，但還是終於到了最下層，果然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泉眼，像是一個大眼球正在落淚的樣子。
泉眼的水並不是的噴湧出來的，而是流淌出來的，所以像是眼球落淚。
可是水剛湧出來，就被其他旋轉的水流帶了起來，原因是因為有風！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強勁的旋風，吹起了泉水形成了漩渦。
而且這個泉眼的水流源源不斷，水量滔滔，似乎連接著大海，真的是一口海眼。
薑尋也知道這世界上的是其實是在循環的，水會化作水蒸氣變成雨雲，然後在變成雨水落下來，周而複始。
上古神話傳說中，大海中有一種鮫人，名叫‘泉客’，人身魚尾，居於水中，眼淚能化成珍珠，死後則會化作雲雨，而然再從海中誕生，循環往複。
當然鮫人最有名的是它的油脂，傳說已經點燃可萬年不滅，秦始皇陵中就有鮫人魚油長明燈。
薑尋回想著雨汐的話，我從水中誕生，也將消融於水中。
這和鮫人死後化作雲雨的傳說很相似，不過，他和雨汐相處過多年，彼此非常了解，雨汐絕對沒有魚尾巴，否則不又成了流落黃島，人魚為伴的問題了嘛！
薑尋站在這地下不深的地方，腳下的泉眼不斷有水花翻湧，身邊是狂風卷起的水浪，旋轉衝天，而他心中卻隻有往日的甜蜜和熊熊燃起的思念，一時間竟然愣了神。
不知過了多久，雙目呆滯的薑尋忽然發現了異常。
泉眼中不斷有水噴出來，水流湍急，水花朵朵，但其中……
薑尋突然發現，竟然有不溶於水的小水珠。
這話聽起來像是悖論，但的的確確是如此。
就像是水裏的氣泡，像是砂礫中的小石子，又像是玻璃碎片中的寶石，看上去大致相同，但卻又有所不同。
薑尋開始凝神觀察，他發現泉眼中的水噴出來，到被狂風席卷上天，二者中有一個時間差。
而那些不溶於水的水珠，就在拚命利用這個微小的時間差，想要滾到一起，凝聚起來。
可每次凝聚不了三四滴，就被狂風吹起，隨著漩渦衝天而起了。
“這是怎麽回事兒？”薑尋心中驚奇，耐著性子蹲下身，開始認真的觀察。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泉眼中果然又噴出了那奇特的水珠，晶瑩剔透，宛如珍珠一般。
而這一次，全神貫注的薑尋，竟然在水珠中看到了畫麵，像是每一滴水珠中，都有一張姑娘的照片似得，很像是這時代的特殊相框。
水珠中的姑娘都是同一個人，隻是神態各異，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沉思，有的臉上滿是憂傷……
“雨汐！？”沉穩如薑尋在這一瞬間也不由得驚呼出聲。
可他話音未落，那幾滴努力想要湊在一起的水珠又被狂風和漩渦卷走了。
這樣的畫麵讓薑尋想起了一個上古的傳說，那是一個非常可怕又讓人絕望的懲罰，叫做，永鎮海眼。
類似的情況還有一個西方的英雄，被他們所謂的垃圾神靈懲罰，每天往山上推石頭，推上去再掉下來，周而複始，沒有窮盡。
“難道真是這樣嗎？！”薑尋又驚又怒：“這就是這股妖風吹動水流的原因嗎？”
不管是不是，薑尋都要知道真相。
他耐心的等待著，又過了一個小時，當那些小水珠再次出現的時候，薑尋驟然騰空，身體化作了陀螺一般，開始飛速的旋轉，強大的氣流席卷而出，與那吹動水流的漩渦正好呈相反的方向。
兩股颶風對衝之下，噴湧的水流頓時被打散，水浪狂舞，宛如鬧海一般。
但最後，一切都恢複了平靜，旋風消失了，漩渦不見了，井水瞬間暴漲，充斥著整個空間。
薑尋漂浮在水中，尋找著那小珠子般的水底，很快它們就出現了，一共一百零八顆，顆顆晶瑩，宛如水中的精靈，每一滴之中都有一個俏佳人，宛如走馬燈一般在水中遊動，像是一個人一生的畫麵。
沒有了颶風搗亂，小珠子終於可以安心的凝聚了，一滴又一滴，相互融合在一起，最後真的凝聚成了一個人形，一個透明的水人。
“阿郎！”一個輕柔的聲音從水波中傳來，帶著無盡的驚喜。
“雨汐？真的是你！？”薑尋瞬間激動起來，看著眼前的水人，雖然是清晨透明的水匯聚而成的，但還是能看到大致的輪廓，薑尋萬萬想不到，相隔千年，竟然還會有這樣的相遇。
薑尋伸出手，想要擁她入懷，來抒發心中的愧疚，可是手中隻有水流從指縫中溜走，什麽也握不住。
“阿郎，你來了，你終於來了。”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隻是這次少了驚喜，隻有無盡的委屈。
薑尋激動的看著眼前人，聲音有些顫抖：“是，我來了，可是來晚了。當初你不辭而別，我自以為是的認為，你是不想讓我看見你容顏老去的樣子，不想讓我經曆生離死別的痛楚，所以就沒有認真的去尋你，是我不該呀。”
“不……”池雨汐堅定的說：“我確實不想讓你見到我衰老的樣子，想要找到容顏不老的方法，才能常伴在你身邊。”
薑尋抿著嘴無聲一歎，確定是自己給身邊的人帶來太大壓力了，人就不多說了，曾經他養過一條狗，很普通的老黃狗，它為了和自己相伴，非常努力的活著，活到最後牙齒都掉光了，非常的痛苦，卻仍然不肯離去。
“那你怎麽會變成這樣了呢？”薑尋皺著眉頭問道。
“本來我已經要成功了，很快就能凝練出傳說中的‘善水玄體’了，誰想到幾個惡人出現了，他們蠻橫霸道的搶奪我門人弟子，竟是要用他們的水靈元體去煉丹！”
這件事兒不知道發生了多久了，但聽池雨汐的口氣，顯然是記憶猶新，痛恨猶在，說起來依舊是咬牙切齒。
薑尋皺著眉頭耐心傾聽，池雨汐說：“我們自然要奮起反抗，還動用了你給我的法器，他們立刻就敗走了，隻是沒想到，之後來了一群更厲害的家夥，他們自稱是天機門的獵魔人，專門除魔衛道，斬殺禍亂世間的魔頭的，而你的法器，他們就說有魔頭的氣息，稱你為落日一族的不死魔鬼……”
“嗯？”薑尋眉頭挑起，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事兒，而且這個倒黴的落日一族又和自己掛鉤上了。
池雨汐站在薑尋對麵，波光粼粼，水影搖曳，能重新再見到她，雖然讓薑尋驚喜，但這種狀態類似於招魂，又實在高興不起來。
“他們的說法我自然是不信，反而他們才更像是不死的妖魔，我用盡各種辦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不過，我當時的玄體已經修成，他們也殺不死我，隻是這些邪惡的魔鬼，竟然毀掉了我的肉身，將我的靈體鎮壓在這水井之中，以風咒製造漩渦，讓水不能匯聚，我的靈體也無法重聚……”
說到這裏，池雨汐說不下去了，漫長的千年時光啊，等同於始終處在粉身碎骨的狀態中，這是什麽樣的痛苦和折磨呀！
薑尋怒火中燒，這如同殺妻之仇不共戴天，仇恨之火化作狂暴之氣，幾乎引爆了這口水井，剛剛平息的水流再次衝天而起，猶如火山噴發一般，水中的薑尋眼神冰冷，宛如威淩天下的神王再次降臨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