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仇認聚夢中
符咒,大家都見過,流傳了數千年,但認識的人不多,所以民間常叫它鬼畫符。
這並非是貶義,而是因為人們的印象中,符咒最大的作用就是驅鬼辟邪。
其實,符和咒是兩種不同的手段,符是符籙,咒是咒語,二者相合為法術。
符咒不僅道家有,佛家也有,作用不單單是驅鬼辟邪,可以說是妙用無窮,某種程度來說,符咒就是道的體現。
當然,天地間任何事情都有兩麵性,就像火藥,用於開山修路,會節省很多人工甚至是生命,若是用於戰爭,則會吞噬無數生命。
符咒也是如此,用之為善,則可造福蒼生,用之為惡,則會圖害生靈。
就像這白無常引魂幡上畫的符咒,薑尋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們:“這叫夢魘符,中符者不止會做噩夢,更主要的還是會勾起人心中深藏壓抑的記憶,尤其是仇怨。
簡單來說吧,中了這種符咒,在睡夢中,你之前的所有仇人都會出現,讓你將之前的仇怨全部重溫一遍……”
眾人聽了薑尋的話全都驚呆了,因為這個描述太恐怖了,這種事情有專家研究過,說是創傷性事件的記憶總是揮之不去,甚至大腦把痛苦經曆轉變成長期記憶。
而人自身麵對痛苦的經曆,也是小心翼翼,甚至會刻意回避和壓抑。
這道符的作用就是將這些刻意回避,不願想起的記憶一次性的釋放出來。
這感覺就像是你和最好的至交好友翻臉了,兩人互罵,有道是罵人不揭短,偏偏至交好友非常了解你,專門挑你的不堪往事來罵你,這會讓人無比的憤怒。
用現代話來說,有種公開處刑的感覺。
“我想起來了,剛才他醒來的瞬間,口中罵的宗思睿是他初中時候的同學,一個女生,她的父親是衛生局的宗副局長,我們當時剛轉型做醫療器械生意,和他打過交道……”
患者的父親突然說道,不過到最後卻春秋筆法了。
商人和主管單位的領導打的什麽‘交到’還是不要細說了,不過他想起了宗思睿這個名字,就等同於驗證了薑尋的說法,緊接著他臉色凶狠的問:“兒子,是不是那時候,這個宗思睿仗著我們有求於她老爹,在學校欺負過你呀?”
一句話問的患者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痛苦之色,這顯然是被人觸碰到了不願提及的痛苦回憶後的表情。
旁邊的朋友也忙問道:“佳少,你早上的時候大罵曾佳燁,還要和一個叫張銘然的拚命,他們也都是你以前的同學吧?”
“等等……張銘然!?”患者母親突然說道:“不就是前幾天因為涉黑被抓進去,判了二十五年的黑老大嘛,兒子你還說他是你小學同學,從小就打架鬥毆的不學好。”
得了!這一下就更明白了,這個張銘然從小就是校霸,患者肯定也被她欺負過,而且要知道,越是小孩子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們欺負起人來,甚至比成年人還要殘酷,看看那些校園霸淩的視頻就知道,壞人就是壞人,不分大小老少。
患者臉上的表情又痛苦了幾分,看著當年的仇人進了監獄,半輩子都要在牢裏度過,他可以解恨的麵對和評論,但涉及到自己的遭遇,他立刻下意識的想要逃避,小時候受過的傷害,很可能是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壞人小時候作惡,瘋狂且肆無忌憚,那是人為作為野獸的本領,同樣被欺負的好人,因為幼小而不會處理心理問題而留下一生的陰影。
大多數人都因為‘槍打出頭鳥’,‘忍一時風平浪靜’‘吃虧是福’之類的教育,以及某些二貨老師說的‘他為什麽不打別人就打你’之類的蠢話,而讓人選擇了處處忍讓和逃避,可好人的忍讓隻會讓壞人更猖狂。
現在的情況不用說了,患者小時候有過痛苦的經曆,校園淩霸,甚至還被女孩子狗仗人勢的欺淩羞辱過,具體內容就別問了,到時候患者沒準會真的發瘋。
眾人不自禁的將薑尋說的症狀代入到自己身上,想想自己從小受的委屈,挨的欺負,所有仇人都重新出現,在他媽的夢裏又來欺負我一遍,這簡直太痛苦了。
真是越想越憋氣,在我的夢裏,還要被他們欺負,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
現在已經沒有人懷疑薑尋的診斷了,患者的父母更是激動的問:“大夫,這種情況怎麽辦啊?”
“把文身上的符咒去掉就好了。”薑尋說道,這是他給出的治療方案,算是遺囑,但作為人,他又囑咐了一句:“至於為什麽會文這種圖案,也應該好好琢磨琢磨。”
眾人一愣,再次看向患者,確實啊,他怎麽好端端的會去文身,圖案還是無常鬼,還把符咒文在了身上?
這是文身師在搗鼓嗎?不應該呀,店鋪就在那兒,紋身師還是老板,出了事兒他也跑不了。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紋身師也是按照圖來刺青的,並不知道符咒是真是假。
關鍵還是在患者本人,為什麽?
不過這與薑尋無關,他已經盡到了一名醫生,甚至是一個好人的義務,剩下的就是人家的私事兒了。
可患者卻突然衝過來,問:“大夫,不,大師,求求您幫幫我,我在文身之前遇到了很多怪事,好像被鬼跟著似得,還經常做噩夢,被折磨的都精神衰弱了,所以上網亂查辟邪方法,就找到了這麽個辦法,把鬼差永遠背在身上,肯定永遠都不會被妖邪騷擾了。”
薑尋看了他一眼,道:“凡是有因才有果,實話說,生平不做虧心事,夜班不怕鬼叫門。”
薑尋的話有明顯的留白,但眾人都明白,患者是一個富家公子,生活很充實,健身,遊戲,酒肉朋友,怎麽會突然覺得被鬼騷擾了呢?
患者也瞬間不說話了,看表情,明顯是做過虧心事兒的樣子,顯然也是他不想提及的回憶。
患者母親上來就拍了他一巴掌,焦急道:“有什麽事兒你到是說呀。”
“沒……沒什麽。”患者有些支吾:“不是說去掉文身的符咒就能好嘛,我這就找地方用激光洗了去。”
“都到這份上了,你還瞞著幹什麽呀。”患者父親嚴肅的說:“知不知道剛才在醫院診斷你是精神病,差點送你去精神病院做電擊,服用精神病藥物啊,那樣你人就廢了。
現在這裏有神醫找出了原因,你還不老老實實配合,趕緊把問題解決,是不是想死啊!”
讓人沒想到的是,患者竟然急眼了,怒視著薑尋道:“別神醫神醫的,都什麽年代了,現在市麵上稱神醫的都是騙子……說什麽文身,符咒的,這是看病還是跳大神啊,我現在都不信他的話了,你們這是封建迷信,我要投訴你們!”
說完,患者直接抄起自己的衣服,胡亂的披在身上,不顧同伴的阻攔,蠻橫的衝了出去。
患者母親連忙追了出去,但他的父親還是忍著衝動留了下來,認真給薑尋道了歉,之後也不稱呼神醫了,直接叫大夫:“大夫,您別跟他一般見識,我知道您這是心理治療。”
薑尋嘿嘿一笑,到底是成功人士,急智肯定不會少,在封建迷信朝著傳統民俗轉變的當下,就像之前遇到的哪個蛤蟆大師,門口招牌上滾動字幕,公然售賣升官符,避災符,升學符等等,就連確實算命的都算心理治療了。
“人總是有到死都不會說出來的秘密,不必強求。”薑尋無所謂的說:“把那刺青去掉試試吧。”
“試試?”患者父親聽到了模棱兩可的說法,雖然大夫都這麽說話,可能沒準不一定,也許大概差不多的,但患者家屬接受不了啊。
“我對刺青不了解,沒接觸過,同樣的符咒都是直接貼,或者畫,這種刻在身上的,沒見過。”薑尋說道。
“那要是洗掉之後不管用呢?”患者父親追問道。
薑尋剛要開口,卻聽身後蔣玉婷的聲音傳來:“患者都跑了,明顯信不過我們,還囉嗦什麽呀!”
薑尋皺眉轉頭朝蔣玉婷看去,那表情就像是潑辣的小媳婦,來叫打牌上癮了老爺們回家的,霸道的厲害。
可是這不對呀,薑尋這是在看病,算是在工作,不管客戶怎麽樣,你得完成你的本職工作呀,再潑辣的媳婦也不會打擾老公的工作,更何況是這種惡劣的砸招牌的態度。
不過患者的父親倒是很上道,當即掏出手機,對著牆壁上的收款碼掃了一下,緊接著房中就響起了那美妙的女聲:“賬戶到賬十萬元。”
“大夫,這是診費。”患者父親說道:“還請您賜教。”
薑尋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絕對不是他的本意,鄭海山在這裏雖然不是義診,但也不是為了賺錢的,診費藥品都是合理的,甚至比尋常藥店的價格還要低一些。
可是蔣玉婷這一番話,說的好像他們趁火打劫,趁機要高價似得。
薑尋瞥了蔣玉婷一眼,卻見她一臉得意,好像計謀得逞的樣子。
薑尋心裏又是一陣煩躁,沒理會她,坐在鄭海山的位置上,拿起紙筆,龍飛鳳舞的畫了個符,有用紅筆在最上年寫了個‘敕’字,宛如帝王頒發聖旨一般,隨後交給患者父親,道:“拿著這個吧,也許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