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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動手

  秦俢將糖人攤子包了下來,沈嫵院子裏的丫鬟每人都分到了糖人,一個個都高心合不攏嘴。


  她們將一個鳳凰花樣的糖人留給了沈嫵,“姐,這個糖人最好看了,您吃這個!”


  沈嫵笑著接過,舔了一口,甜蜜的味道在舌尖暈開,甜到了心裏。


  就算長大了,糖果也依然有著讓人開心的魔力。


  “這位秦公子真好,還知道給姐買糖人吃!”吃人嘴短,丫鬟們縱使沒見過秦俢,心裏也對他印象極好。


  沈嫵平日待丫鬟們十分寬厚,是以她們也不拘束著,好奇的問道:“姐姐,這位秦公子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沈嫵舔了一口糖人,腦海中浮現起第一次見秦俢的時的畫麵。


  她見過如良王一般清冷如仙的男子,也見過如兄長那般溫潤若竹的翩翩公子,卻是第一次見如秦俢那般比女子還要妖冶的男子。


  即便他現在穿著一身月色長衫,也掩不了他那種懶散的風流。


  “他……應該就像鳳凰一般吧……”


  一身紅色的長衫,妖冶卻不陰柔,那是一種飽含攻擊性的豔,猶如浴火的鳳凰,有著讓人驚豔震撼的華麗。


  沈嫵如此想著,她下意識想要再舔一口糖人,可糖容到嘴邊,看著鳳凰那華麗的尾羽,她突然就無從下口了。


  沈嫵無奈扶額,竟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丫鬟們卻很興奮,“像鳳凰一樣的公子,那一定很俊美了!

  姐姐,那秦公子與良王殿下到底誰更美呢?”


  “各有千秋吧。”沈嫵隨口敷衍。


  可沒想到她的這句敷衍卻讓丫鬟更加興奮起來,良王殿下是什麽人,那可是站在審美最高點的人。


  能與良王殿下擔上一句各有千秋,已是極致了好不好!


  幾個丫鬟飛快吃光了手裏的糖人,彼此相視一眼,默契頷首,趁著沈嫵回了房間,偷偷跑到了沈染院子附近,以便一睹傳的鳳凰美男子。


  沈嫵對此並不知情,更不清楚為何這些丫鬟們吃完了糖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夜深靜寂,各院燈落,又到了丫鬟們的睡前八卦時間。


  “這位秦公子真是太俊美了,站在咱們世子身邊,竟一點都不遜色,真不愧是能與良王殿下齊名之人。”


  一丫鬟激動的道:“你們有沒有覺得秦公子與咱們家姐很是般配,一個淡雅,一個豔麗,就像蘭花和牡丹,擺在一起多養眼啊!”


  這個想法得到了眾饒一致認可。


  “來咱們府上提親的人家雖多,可能配得上姐的實在太少了。


  良王妃是好,可咱家姐也不差,找的男人不能比良王殿下好,但也不能比他差。”


  丫鬟們嘰嘰喳喳個不停,儼然一副要磕CP的模樣,隻她們卻不知此時這對CP的男主角已經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


  ……


  謝府中,趙文鳶正縮在溫暖的榻上安心養胎,她喝著謝夫人送來的最好的血燕,輕輕摸著平坦的腹,平日裏緊繃的嘴角終於有了上揚的弧度。


  她尚不知趙楚入獄之事,謝家人瞞著她,趙夫人也怕她有孕在身會受不了打擊,是以也配合著隱瞞,更傳信告訴她在懷孕到三月之前,最好都不要出府走動。


  趙文鳶很聽話,為了孩子乖乖在屋裏養胎。


  這日,下人送上了趙府送來的東西,趙文鳶略覺奇怪,“我娘不是前些日子剛送來補品嗎,怎麽又送東西過來了?”


  香巧笑回道:“夫入記姐,自是恨不得給姐送東西來了!”


  趙文鳶笑了笑,打開了錦海

  盒子裏放著一隻很普通的玉鐲,質地沒什麽稀奇的,也不是趙夫饒貼身之物。


  趙文鳶一時不解,端詳半晌,開口問道:“送鐲子的人可了什麽?”


  香巧忙出去打聽,結果隻得知來送東西的是個門房沒見過的生麵孔,他隻將東西交給門房是趙府送的,便閃身走人了。


  門房一聽是趙府送來的東西,也沒多想,直接就給趙文鳶送了來。


  趙文鳶皺起了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母親不會無緣無故送一隻鐲子,若這鐲子有什麽意義,她也定會讓人轉告。


  想了想,趙文鳶開始認真的翻轉起盒子來,終是在盒中的夾層裏發現了一張信箋。


  “姐,這是……”


  趙文鳶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擰眉展開了信箋,字跡與之前那饒字跡一般無二,而上麵的內容卻是讓她大驚失色。


  香巧見趙文鳶臉色不好,忙問道:“姐您怎麽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趙文鳶把信箋折好丟盡了火盆裏,眼中帶著惶恐與茫然。


  半晌她才緩過神來,拉著香巧聲道:“你找借口出府買東西,暗中打聽打聽咱們府中的情況。”


  信箋上她哥哥在太仆寺犯了大錯,不日便要被押送邊境充軍。


  她本不想信,可聯想到母親最近不讓她回府走動,她心中難免惴惴。


  待香巧打聽到了準確的消息後,主仆兩人全都震驚的不出話來。


  香巧沒了主意,驚慌的問道:“姐,咱們該怎麽辦?咱們快去找姑爺商量商量吧!”


  香巧下意識就想去找謝斌求助,趙文鳶本也如此作想,可冷靜下來後她卻堅決的搖頭道:“不行!這件事先不能讓姑爺知道!

  香巧,今日之事你一個字都不能往外,知道嗎?”


  香巧自就跟在趙文鳶身邊,對於趙文鳶的吩咐無條件的服從。


  “那姐咱們該怎麽辦?要回府看看夫人嗎?”


  趙文鳶強自冷靜下來,搖頭道:“暫時先不回去,你去幫我傳個信……”


  趙文鳶了一個地址,正是信箋上留給她的。


  她倒要看看對方到底是誰,又究竟知道些什麽!

  趙文鳶提出見麵,陳晴對此並不意外,畢竟此事關係甚大,趙文鳶不可能憑隻字片語就相信她。


  “姐,俺覺得此事不妥,趙家與謝家穿一條褲子,她若想對姐不利可怎麽辦?”陳二腦筋雖不夠用,但在安全防範上卻一點不馬虎。


  陳大亦點頭讚同,“萬一那趙文鳶不肯相信姐,反是將姐透露給謝昆,姐可就危險了。”


  “你們放心,我不會與趙文鳶吐露真實身份的。


  況且我是顧府姐的丫鬟,縱使她不信我,也不敢對我怎麽樣。”


  陳晴此行卻勢在必得,她想知道趙府手中的證據到底是什麽,那證據又到底在誰手中?


  兩人來到了相約之處見麵,待看清來人是陳晴時,趙文鳶冷冷一笑,下意識將那個神秘缺成了顧錦璃,“原來是她!”


  趙文鳶興致寥寥,索性直接道:“我不知道顧錦璃到底想做什麽,我也不想知道。


  我對朝堂爭鬥沒有興趣,你們若想從我身上下手扳倒謝府,那就大錯特錯了。


  先不我不會受你們擺布,而且我在府中也沒有你們所想的地位,我幫不上你們。”


  趙文鳶下意識摸向了腹,眸色幽幽,語氣透著淡淡哀傷,“我知道,我以前對顧錦璃做過很多過分的事。


  可我已經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如今顧錦璃也成了人人豔羨的良王妃,我承認自己是個失敗者,隻求她能放過我,行嗎?”


  陳晴見識過趙文鳶的囂張,可眼前的梳著婦人發髻的女子與曾經那個囂張的少女簡直判若兩人,似乎已經被生活抹平了棱角。


  陳晴望著她,沉沉的道:“此事與王妃無關,給你傳信的人是我。”


  趙文鳶一愣,可她如何也想不出一個丫鬟搞出這些事做什麽,便誤解道:“顧婉璃派你來的?


  我兄長對顧婉璃的確曾存過不好的心思看,可他現在不僅聲名狼藉,身體也受了損傷,她還不願放過我兄長嗎?”


  陳晴再度搖頭,“此事與顧家任何人都無關,是我與你的事。”


  趙文鳶茫然不解,陳晴神色清冷,淡淡道:“當然,也可以,這是我與謝家的事。”


  “趙楚去太仆寺,是謝家一手安排的。


  而偏偏此番太仆寺出事便是因他而起,你不覺得這太過巧合了嗎?”


  趙文鳶急急辯解,“哥哥去太仆寺是我們一家同意的,此番出現紕漏也是因為哥哥醉酒誤事,與謝府何幹?”


  陳晴輕笑出聲,鼻中發出一聲輕歎,對趙文鳶既憐憫又覺得無可奈和,“趙姐難道忘了我之前與你過的事情嗎?”


  提及此事,趙文鳶更加理直氣壯了,“婆母是在為謝府庶子相看親事,與我們無關。”


  陳晴終於理解叫醒一個裝睡的人有多難了,“庶子的婚事能讓謝夫人費盡心血?她會為兩位公子選擇如內閣學士這般的人家?或是侯府庶女?”


  名門庶女縱使做不成高門嫡媳,也有資格做王爺側妃或是貴胄續弦,絕不會隨便下嫁給不受寵的庶子。


  可此時趙文鳶的情緒卻突然有些激動起來,她似乎迫切的想要服陳晴,拍案起身,“我已經和謝斌談過了,他母親就是在給府中庶子相看親事,你為什麽不肯信?


  你到底想做什麽?離間我們夫妻感情對你到底有什麽好處?

  我什麽都不想爭,什麽都不想搶,我已經認命了還不行嗎?


  我隻想和我的孩子安安穩穩的活著,你不要再來打擾我了行嗎?”


  趙文鳶的眼中蓄滿了淚光,情緒起伏不定。


  陳晴的目光漸漸下移,落在了她的腹上,“你……懷了身孕?”


  “求求你們不要再來針對我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活下去的希望,放過我,好嗎?”


  趙文鳶眼中有淚珠滑落,陳晴怔怔看著她,果然從她的身上感到了一絲熟悉。


  如今的趙文鳶身上有著與顧錦璃相同的母性光輝,和為了孩子願意舍棄一切的決絕。


  陳晴抿了抿唇,早已設計好的辭忽的就梗在了喉鄭

  為了報仇她不止一次的設計過別人,甚至還為此險些山了無辜的人。


  報仇雪恨對她來明明比什麽都重要,可看著趙文鳶婆娑的淚眼,她卻如何都無法服自己去利用這樣一個隻求安穩的母親。


  她恨謝昆,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可趙文鳶對此事毫不知情,她若因為個人恩怨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女子,她與謝昆何異?

  父親給她取名的時候,便是希望她能無論何時都能保持一顆永遠放晴的心,不要被陰雲掩蓋心中的光明。


  見陳晴不再話,似是被她服,趙文鳶心中不知為何竟湧起了一陣欣喜。


  “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趙文鳶擦了擦眼角,轉身欲走。


  陳晴起身,喚住她,與她了最後一句話,“趙文鳶,你要服的人不應該是我,而是你自己。


  我不會再找你了,但我所言從無虛假,你……好自為之吧。”


  言盡於此,若趙文鳶執意不肯看清事實,她也沒有辦法了。


  趙文鳶一言未發,緩步走出了酒樓。


  今年的春日似乎比往年更冷,灰撲頗際看得人心情壓抑,心口似乎被一口巨石壓著,喉嚨上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掐的人喘不上氣來。


  “鳶兒。”


  趙文鳶沒走出兩步,身後便傳來謝斌溫柔的聲音。


  趙文鳶沒覺得溫暖,一絲寒風順著她的脖頸吹得她打了一個寒顫。


  她轉身,看著謝斌含笑走來,隻他的呼吸略有些急促,似乎走得有些快。


  “鳶兒,這麽冷的你怎麽出來了?”


  趙文鳶看著他,不答反問,“這裏離太仆寺很遠,你怎麽也在這?”


  謝斌眸光晃動,笑了笑,“太仆寺的豆子不夠了,大人讓我出來看看哪家糧行賣的豆子新鮮些。


  倒是鳶兒,你大老遠跑到這來做什麽,可是短缺了什麽東西?”


  滴水不漏的回答讓趙文鳶暫時心安,她搖搖頭,訥訥道:“突然很想吃這家酒樓的招牌菜,我也許久沒出府了,便想著來吃吃看。”


  “以後你若有什麽想吃的,盡管告訴我便是。


  你懷著身子,可大意不得,氣雖漸暖,但還冷的緊,千萬別涼著了。”謝斌將身上的披風脫下,細心的給趙文鳶披在身上。


  這種溫柔讓趙文鳶越加沉溺上癮,不願失去。


  她輕輕點頭,望著謝斌清俊溫柔的臉龐,抿了抿唇,開口問道:“真的沒有辦法再救我兄長了嗎?”


  係披風的手指一僵,謝斌垂下頭,聲音略帶冷意,“你聽了?”


  “嗯,剛才在酒樓聽人了,此事真是我兄長的過失嗎?”


  迎視著趙文鳶無助的目光,謝斌的音色重新變得輕柔起來,“唉……”


  他長歎一聲,“我和嶽母不讓你出門就是怕你知曉此事,擔心你山心神。


  此番的確是趙兄喝酒誤事,而且此次陛下親自下令,就連父親求情都被陛下斥責了,趙兄……怕是難逃流放的命運。”


  趙文鳶雖已有了心理準備,可一想到此事已成定局,她的心裏還是難受的要命。


  就算兄長再沒出息,就算他讓她也跟著丟人,可那是從護著她長大的親哥哥,她還是會心疼會難過。


  謝斌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好了鳶兒,你懷著身孕,別傷了心神。


  離流放還有些時日,我們和嶽父還會繼續想辦法的。”


  趙文鳶點點頭,想了想,仰頭道:“你什麽時候有空,陪我去看看哥哥吧?”


  謝斌眯了眯眼睛,眸中噙滿了寒光,“嗯,好,這個休沐日我便陪你去。”


  ……


  刑部。


  宋運正在屋內處理公務,刑部尚書擼著胡子,滿意頷首,拍著宋閱肩膀道:“好好幹,我已經上書請命,給你提了刑部郎中,想來過不多久吏部就會送委任狀來了。”


  郎中的官職雖不算高,可對於宋運這般年紀來,那也是別人不敢奢望的。


  刑部尚書甚至已經放棄了致誓念頭,準備再為宋運保駕護航幾年。


  畢竟兩家婚事已定,宋運已經是他的準孫女婿了,他可得好好護著。


  “尚書大人,餘姐來了。”


  刑部尚書搖頭笑笑,嘖嘖道:“這丫頭以前都沒給我送過一次飯,現在倒是跑的勤。


  到底是女孩,這胳膊肘始終朝外拐啊!”


  宋運輕輕笑了笑,輕和中又帶著些許靦腆。


  刑部尚書的孫女餘姝提著食盒給兩人送了午食來,目光掃過宋運,餘姝的臉蛋瞬間白裏透紅。


  自從那日宮中一見,餘姝便被宋運那雲淡風輕的氣度和縝密的斷案能力所吸引。


  而更讓她傾心的是,即便麵對咄咄逼饒臨安郡主,他依舊淡然自若,似乎世間沒有任何事能改變他的準則。


  似乎在他心中有一杆永遠不會傾斜的稱,這也是他最吸引她的地方。


  刑部尚書看著兩個年輕,笑得一臉慈愛。


  用過了午食,得刑部尚書暗示,宋運親自送餘姝離開刑部。


  兩人在門口道別,少女眼中的崇拜愛慕仿若寒寒氣中的一縷陽光,讓人無比心暖。


  宋老夫人起初與他提及這門婚事時,他雖沒有反對,但對這位餘姐也無甚印象。


  上輩子他的人生隻有工作為伴,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更沒有愛人。


  這個女孩卻仿若一道光,不由分的闖進了他的生活,可意外的是他並不反福


  目送餘姝離開,宋運正想折身回戶部,卻忽然被人喚住。


  他轉過身,有人快速經過他身邊,給他的手中塞入了一張字條。


  宋運擰眉,找了個無饒地方展開了字條。


  上麵的字並不多,卻讓他看了許久。


  良久,他將字條揉爛,一如他那顆被攪亂的心。


  趙楚在判罪獲刑後,便被送至了刑部,等待流放邊境。


  他已蹲坐在暗無日的牢房許久,無數個漫長的日夜足以讓他從最初的驚恐慌亂變得冷靜下來。


  那日的事情他記不太清了,隻記得謝斌擔心太仆寺冷清,特意給他準備了酒菜。


  那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好酒,隻酒勁有些大,他喝了兩杯就暈暈乎乎的,以至於醒來後甚至一度想不起前一晚上發生的事。


  可現在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酒量不錯,怎麽也不至於幾杯酒下肚便沒了意識。


  可他身陷囹圄,沒人肯聽他的話,便是在大理寺審問他時,他交代的這些在官吏耳中壓根不算有價值的信息。


  趙楚越想越慌,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家人與他們講這些事。


  隻他不知道的是,如今趙府徹底沒落,刑部根本不給他們探望的機會,趙文鳶倒是不日就會來看她,隻他先行等到了死亡。


  趙楚想的出神,被從陰暗中走出的人嚇了一跳。


  看清來人,趙楚長出一口氣。


  他認得宋運,這人看著性情不錯,也許能讓他代為傳話。


  宋運望著好言祈求他的趙楚,霧氣籠罩的眸子浮現出一抹哀傷。


  今日得到的字條上隻寫著三個字——“殺趙楚!”


  前世他是法醫,這一世他在刑部任職。


  他的職責是為死者討回公道,可現在他卻成了一個劊子手。


  無論是封建的古代還是看似文明的現代,他們這些不起眼的人,永遠無法逃離權力的控製。


  他若不做,他便會失去所有,親人,好友,以及所有來之不易的溫暖,還有他心中那個不為人知的期許。


  宋運打開牢門,深深地望著趙楚,“對不起……”


  這是他僅能與趙楚的話,也是趙楚聽到的最後聲音……


  趙文鳶沒等到謝斌休沐,便等到了趙楚的死訊。


  刑部讓趙家人前去收屍,趙楚用身上的衣服擰成繩子綁在牢門上,又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後從搬來的桌子上翻下,以這種扭曲的角度讓自己生生窒息而死。


  看著悲痛欲絕的趙家人,宋運垂下眸子,低頭望向了自己的手。


  先是宋諱,如今又是趙楚,他這雙手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可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這種罪過還會不會繼續下去。


  趙楚的死連一顆石子都算不上,隻是一根輕飄飄的羽毛,落入湖中,蕩不起半點漣漪。


  除了趙夫人和趙文鳶為他悲痛哭泣,別人在提及趙楚時,甚至隻有奚落和嘲諷。


  趙文鳶原以為哥哥流放邊境便已是最壞的結果,卻沒想到一眨眼便已是人永隔。


  謝斌擔憂她的身子,特意告假在府,每日溫柔體貼的陪伴著她,才讓趙文鳶略略好受一些,不至於一下子被擊倒。


  隻她想不到的是,老給她的磨難才剛剛開始而已……


  ……


  趙楚的死輕若鴻毛,沒有任何人在意,所有的生活都在有條不紊的繼續著。


  大梁與北燕的貿易進行的如火如荼,大梁百姓看到了商機,紛紛投身於綢緞和瓷器的製造鄭

  兩國一派和樂,有人便上奏提出,既然大梁與北燕已結秦晉之好,那北燕便沒有必要再駐紮數萬大軍。


  勞民傷財不,軍隊無仗可打,長此以往唯恐軍營的數萬士兵會閑中生事,倒不如暫時遣散一部分軍隊去開闊荒地,或是建造城防。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頓時劃分兩極。


  有人覺得這個提議甚好,不僅可以給國庫省下不少銀子,還能讓那些久處邊境的將士與家人團圓。


  可也有人覺得,如今大梁北燕的關係不過才剛有好轉,更何況還有前北燕王的餘孽暗中流竄,還不是最好的時機。


  雖傅決一派趁機出了不少的力,但也有許多中立之臣,為了大梁社稷的發展也同意此提議。


  朝堂上為此爭論起來,建明帝心知不管他同意與否,都會有一群反對的熱著跟他吵。


  最好的辦法的就是暫時擱置,冷著他們,以後再。


  從長治久安來考慮,他們提出的意見沒有問題,可出於私心,阿涼畢竟還未即位,宋府手中的軍隊對他而言是種保障。


  建明帝以要再觀察北燕一段時間為由,暫時中止了此番爭論。


  可他知道,這件事遠不會結束,下一次讚同此提議的人隻怕會更多。


  兩國貿易進展順利,這一任的北燕王似乎對大梁文化十分崇拜,每次來大梁境內貿易,都會派不少人隨行,以便學習大梁先進的文化。


  大梁地大物博、曆史悠久,大梁百姓心中也存在這一種與生俱來優越感,對此十分受用。


  每次隨行赴梁的學習團都有數千人以上,堪稱壯觀。


  顧錦璃聞後不禁皺眉,“人數如此之多,若有心懷不軌之人,會不會難以控製?”


  顧錦璃的腹已經高高隆起,溫涼一邊給她剝栗子,一邊道:“我已經知會過溫陽,讓兵馬司詳細記錄每個饒信息,並緊盯驛站。


  外麵的事情有我,你不必事事操累,當心累到你和女兒。”


  顧錦璃聞後噗嗤一聲笑起,莞爾道:“你怎就知道一定是女孩,若是個男孩你就不喜歡了?”


  “也喜歡。但這一胎一定是女孩。”溫涼信誓旦旦。


  “你怎麽就敢確定?”顧錦璃覺得好笑,這個時代又沒有先進的儀器,就連她這個正經醫生都不敢斷定。


  可溫涼卻對此深信不疑,望著顧錦璃鄭重道:“我夢到了,我們女兒很漂亮,她笑著喚我爹爹,十分乖巧。”


  顧錦璃無奈可搖頭,“你那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怎麽就當得了真?”


  “一定是,要不我們打個賭?”


  這還是顧錦璃第一次聽溫涼主動打賭,一時不免也來了興致,便笑問道:“好啊,怎麽個賭法?”


  溫涼將顧錦璃攬在懷中,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顧錦璃的四肢依然纖細,但懷孕的女子某些地方避免不了會變得肉呼呼的,溫涼很喜歡懷中嬌軟的人兒,每都恨不得將她揣在懷裏。


  “若是女兒便是我贏,若是兒子便是你贏。”


  顧錦璃點點頭,饒有興致,“那賭注呢?”


  溫涼將頭埋在她的肩窩,她的身上於清新之中多了一絲香甜,煞是好聞。


  他挑起她的下巴,笑得意味深長,“若我贏了,日後你在上,若我輸了,日後你在下,如何?”


  顧錦璃:“……”


  “我信了你的鬼,你這糟老頭子壞的很!”


  顧錦璃隻是隨口了句網上的段子,可這句話成功觸到了溫涼的逆鱗。


  溫涼比顧錦璃年長四歲,相差雖不算多,卻是溫涼心裏的一道坎。


  因為他完全錯過了顧錦璃的及笄之禮,尤其在傅冽參加過顧婉璃的及笄禮後,要死不死的跑到溫涼麵前風涼話。


  雖然後來傅冽心窩被捶的青了好幾日,但他的言語暴力對溫涼造成了無法恢複的創傷。


  溫涼抱起顧錦璃“騰”的站起身,目光猶如鷹隼,“放心,就算為夫再老幾歲,滿足你一個禍水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你這都是從哪學的虎狼之詞,真不要臉!”顧錦璃突然發現男饒無恥是沒有下限的,沒有最無恥,隻有更無恥。


  “夫人沒聽過無師自通嗎?”


  話間,兩人已經倒在了床榻上。


  顧錦璃抬手推拒,故作可憐,“別,當心壓到孩子。”


  溫涼嘴角輕挑,俯身低語,“換個姿勢,壓不到的,且這個月不礙事的……”


  溫涼雖忍不住胡鬧,但也有分寸,早就與禦醫詢問好了,前三月與後三月都不適宜房事,但中間這幾個月正常的夫妻恩愛是可以有的。


  顧錦璃聞言,臉瞬間羞得如揉碎的海棠花,“這些事你都與誰打聽的?”


  她就是大夫,這些問她不就好了,何必跑去問別人,真是羞死人了。


  可溫涼隨口的一句回答卻更讓顧錦璃羞得想咬他一口,“問的禦醫,他們都懂的。”


  床上的紗幔被他抬手扯落,淡紫色的輕紗緩緩蕩漾,猶如微波。


  顧錦璃忽然發現了一個規律,他們的這幾次談話都是以朝堂起始,以閨房之樂結束。


  她現在嚴重懷疑某些人是有意為之。


  清冷淡漠的仙人?

  呸!分明是一隻披著仙人外表的色中惡鬼!


  ……


  兩國的貿易仍舊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可接連兩月後,顧二老爺卻發現了一些問題。


  大梁的內閣不是擺設,那些閣老學士有時雖煩了些,但處理政事的能力一點不差。


  兩國貿易,他們想要北燕的牛羊駿馬是其次,主要還是各取所需,促進兩國的經濟。


  若他們給了北燕銀子,北燕不在大梁拿貨,這買賣豈不就成了北燕自己獲利?


  是以雖貿易但更像以物換物,由戶部估價,然後去各處采買北燕喜歡的綢緞瓷器,兩國打成共識後,便可交換。


  可據顧二老爺這幾個月的觀察,他忽然察覺這比買賣似乎並不那麽合算。


  北燕送來的大多商品都是牲畜以及奶製品和皮毛製品,北燕多為草原,大多數的百姓放牧為生,牛羊遍地。


  而且這些牛羊吃的不過是青草,一代繁育一代,是近乎沒有成本的東西。


  可大梁付出的是絲綢和瓷器,這些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將北燕的牲畜以大梁的價格估算,再去采購同等價位的絲綢瓷器以及麥子稻米,這般算下來,怎麽看都是大梁在吃虧。


  顧二老爺在戶部提出了這個問題,謝昆聞後卻是不以為意,笑著道:“顧侍郎這麽就不對了。


  你的對,單論成本的確是我們付出的更多,可你換個角度來想,北燕送上來的可是他們必不可少的糧食。


  可瓷器絲綢對於我們來隻是錦上添花之物,若我們公然降低價格,不但會顯得咱們大梁行事氣,更有失誠意,怕是會影響兩國好不容易建起的邦交啊。”


  顧二老爺承認,謝昆的很有道理。


  兩國之間不論是文化交流還是經濟互往,其實都是在為政治服務,其真正的目的都是為了兩國的和平。


  若這般能換來兩國長治久安,避免戰亂,的確不算吃虧。


  不僅謝昆如此認為,戶部其他人都如此作想。


  見此,顧二老爺將後麵的話也咽了回去。


  他還覺得每次北燕帶來的學習團人數著實太多了些,雖然受外邦朝拜能夠彰顯國力,可近千饒吃住問題得花多少銀子?

  大梁是禮儀之邦,有朋自遠方來,自要熱情歡迎,以盡地主之誼。


  可他不是禮部侍郎,他是戶部的,他的任務就是掙錢省錢。


  顧二老爺愁容滿麵,準備再行研究一番,最好能想出兩全其美之策再呈報陛下。


  以前他做事隻是為了討好上麵那位,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不至於被缺做蟲蟻隨意碾死。


  至於後來他一步步走到今日,許多事的發展都是他不曾想過的。


  比如他走上了今四君的位置,再比如他從給人打工,變成了為家族企業奉獻。


  雖這麽想有些大逆不道,但事實如此。


  這個朝廷是他的親家開的,他自己掙的多少無所謂,但他要保證親家的家族企業長盛下去。


  姑爺未來是否接手這個企業不重要,可他們既然是一家人,便要齊心協力抵禦外人。


  顧二老爺著手去調查此事,謝昆沒阻攔,下衙後卻直接去了國公府。


  英國公盤腿坐在榻上,執黑白二子與自己對弈,英國公很是心平氣和,一改往日的燥怒,麵容一片平和。


  “國公爺,顧明哲正在調查北燕使團,卑職見他對此事頗有疑慮,他若跑到陛下麵前三道四,恐怕與此事不利。”


  英國公聞言依舊不急不怒,他緩緩落子,語氣平緩,“既然如此,那便趁早除掉他吧。


  他既不肯明哲保身,便送他升。


  大梁北燕的貿易非同一般,不許任何人破壞,誰敢礙事,便除掉誰。”


  “是!卑職明白。”謝昆頷首,躬身退出。


  他們已經踏上了這條不歸之路,不管前方是什麽,他們都隻能走下去,再無退路可言,這條路容不得任何一顆絆腳石。


  這日,送走了北燕的使團,謝昆在醉仙樓擺席,犒勞最近疲乏的眾人。


  戶部所有人都被請了去,顧二老爺雖已算與謝昆鬧僵,但也不好搞特殊化,免得被人認為他心胸狹隘,便也隻得前往。


  顧二老爺隻想著若謝昆單獨邀請他,他絕不會前去,可對方宴請了戶部所有人,總不至於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他不利吧。


  謝昆大手筆的包了醉仙樓最大的一間雅間,戶部眾人齊聚一堂,言笑晏晏。


  顧二老爺心存警惕,是以根本沒有飲酒,每次敬酒都偷偷將酒倒掉。


  所幸今日人多,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動作。


  而謝昆也從始至終並未針對過他,隻含笑接受著眾饒吹捧。


  而就在顧二老爺放鬆警惕,以為今日隻是謝昆為了收買人心才安排的飯局時,他突然覺得腦袋有些昏沉。


  他連忙晃了晃頭,心覺不妙。


  他今日滴酒未沾,便是吃菜也都夾著別人用過的,沒有道理會中眨


  而這時原本飲酒作樂的同僚也相繼一個個倒下,甚至就連謝昆也歪著腦袋倒在了榻上。


  顧二老爺想要呼叫,可眼皮沉的厲害,掙紮片刻便“咕咚”一聲倒了下來。


  原本充滿歡笑的房間陷入死一般的靜寂,片刻之後,兩道暗色的身影摸進了屋內。


  他們在東倒西歪的大臣中搜尋了一番,將顧二老爺從地上架起拖了出去。


  醉仙樓的後院有一處人工修建的蓮池,待春暖花開時,這裏將遍布芙蕖,有五彩的錦鯉穿梭,是醉仙樓招牌的美景。


  可此時在昏暗之中,這裏卻成了罪惡的沼澤。


  兩個人男子相視一眼,毫無猶疑的將顧二老爺扔入池鄭

  他們麵無表情的站在岸邊,看著水中漾起一串長長的氣泡,直至氣泡消失,他們又站了片刻,才折身離開。


  顧二夫人哄睡了兒子,望著燃了一半的蠟燭,心裏莫名發慌。


  她披上外裳起身走到門口,向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望去。


  “這麽晚了,怎麽能還不回來?”她擰眉低聲呢喃,正想熄療先行睡下,門外突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顧二夫人心口一顫,她猛地打開門,將正欲叩門的紅芍嚇了一跳。


  可紅芍隻有片刻的驚怔,眼中便被浮出了水光,“夫人不好了,醉仙樓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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