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永定伯府不論輝煌還是落魄,都當之無愧是清流之家。
永定伯府的當家人顧大老爺更是恪盡身為讀書饒本分,剛正不阿,從未做過一件有辱家風的事情。
顧二老爺也一向老實本分,就連最胡鬧的顧三老爺當初犯下最嚴重的過錯也不過是偷偷溜去青樓,何曾有過這種被人堵在家門口索要欠款的時候,而且還是賭坊的人前來討債!。
事發之時,顧大老爺大為失色,還以為是府中哪個的不學好,竟沾染了毒癮,將家法都請出來了,可沒想到欠條上的落款卻是柳毅清的名字。
顧大老爺這下反倒不知在該怎麽辦才好了,氣歸氣,但柳毅清畢竟是顧二夫饒弟弟,他不好的太重。
顧二夫人也沒想到柳毅清會給她欠下一屁股的賭債,望著白紙黑字的欠條,顧二夫人差一點就要演不下去了。
柳毅清初來京城就欠了三百兩銀子,這銀子可是她家老顧費盡腦細胞掙回來的。
與其給柳毅清,還不如她換成銅錢去打水漂呢!
柳毅清見顧二夫人神色沉冷,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抱著顧二夫饒腿是嚎啕大哭,“阿姐,我錯了,我真知道的錯了。
我一心想著快些掙錢,好早日穩定生活,免得再給伯府添麻煩。
我隻尋思去碰碰運氣,誰知運氣差到了極點,不但沒贏,反而將老本都輸了。
我不甘心啊,便想著否極泰來,總不可能一直輸下去,便又借了些銀子,可沒想到……”
柳毅清聲淚俱下,顧二老爺皺眉將他拉開,“二弟有什麽事起來好好。”
抱著他家夫人算怎麽回事,姐弟也不行!
柳倩倩覺得丟人,稱病不來,柳夫人臉上也盡是恨鐵不成鋼的怨氣。
顧大老爺兩道濃眉深深皺起,語重心長的道:“柳兄,賭博終非正道,十賭九輸,那本就是騙饒玩意,你怎能將生活寄托在賭博上?”
“伯爺的是,我現在也是悔不當初。”柳毅清泣淚橫流,若非顧二老爺一直按著他,隻怕他又要跑過去抱顧二夫饒大腿了,“阿姐,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阿姐,你救救我,再幫我一次,以後我絕對不會這樣了。”
顧二夫人抿著嘴唇沒話,柳毅清心中有些沒底,畢竟他們姐弟兩的感情才剛有所好轉,這三百兩銀子不是個數目,也不知道她願不願幫襯自己。
見顧二夫人一直沒話,柳毅清聲音拔高,哭得更是悲痛欲絕,“阿姐,我隻有您這一個親人了,你若是都不救我,那些人定會要了我的命啊!
阿姐,你忍心看著咱們柳家就此斷了香火嗎?”
這種場麵柳夫人早已看的麻木了,之前母親還在時,柳毅清就時常這副模樣。
欠了銀子便哭抹淚,捶胸頓足,指起誓保證以後再也不賭,可最多等不了一個月,便會原形畢露。
她以前還有所期待,希望他能改掉一身惡習好好過日子,可現在她早已放棄了。
狗就是狗,你就算給他吃山珍海味,他一樣改不了吃屎。
最後顧二夫人還是於心不忍,雖然教導了他好一番,但還是替他還了賭債。
回到客院,柳毅清臉上的悲傷盡數收起,抓了一把瓜子大咧咧躺在榻上,“長樂坊不行,運氣太差,下次還得去金吉坊試試。”
“你還要去賭!?”就算已對他心灰意冷,柳夫人也還是控製不住生氣,“你賭了這麽多年,可贏過一次?
你此番已經惹得伯府眾人不高興了,長姐替你還了一次債,你還指著長姐如母親一般願意為你變賣家產嗎?”
柳毅清勃然大怒,拍案道:“她是我姐姐,給我花點錢怎麽了?
我若有個三長兩短,柳家就絕後了,她就是柳家的千古罪人,她敢擔下這個罪名嗎?”
看著柳毅清理直氣壯的樣子,柳夫人免不得在心裏再一次將已經去世的婆婆罵了一遍。
婆婆在世時便對柳毅清予取予求,將他養成了不知高地厚的性子。
“就算阿姐願意給你花錢,可你想過姐夫和王妃嗎?你覺得他們兩個也會像阿姐一樣對你嗎?”
柳夫人知道勸無用,便換了方式,“這段時間我打聽了不少關於王妃的事,你別看王妃平日淡笑自如,她手上可是沾過人命的,絕非阿姐那般柔弱的性子。
你若不知收斂,惹得王妃厭棄,輕則將你掃地出門,若王妃下了狠心,將我們一家斬草除根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柳毅清向來欺軟怕硬的,聞言不禁心生了兩分畏懼,隻仍舊嘴硬的道:“就算她想趕我走,阿姐也不會忍心的。”
要顧二夫人不愧是專業學過表演的,她的偏愛讓柳毅清深信不疑。
“就算阿姐疼你這個弟弟,可到底是女兒更親,還是弟弟更近?”
柳毅清登時不話了。
柳夫人見狀,苦口婆心道:“我們初來京城,要先考慮如何立足,永定伯府終究不是阿姐一家做主,我們不能久留。
你與其指望王妃,還不如想著如何指望自己的女兒,為她謀一份好前程!”
柳毅清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你收收性子,哪怕裝也再裝一段時間。
女兒現在正努力與王妃交好,你別拖女兒後腿,若王妃願意為女兒擇一門好親事,以後你我可還用發愁生活了?”
柳毅清深以為然,覺得這個主意甚好,“我聽六殿下和七殿下都還沒娶親呢,要不讓外甥女給咱們介紹介紹?”
柳夫人心口血液翻騰,但隻能強自隱忍,敷衍道:“隻要你好好表現,也不是不可能。”
見柳毅清聽了進去,柳夫人眼眸微動,開口道:“上元節後玉顏閣就要重新開張了,你去與阿姐,我想去鋪子幫忙。”
柳毅清不屑冷哼一聲,“我看你就是賤命,放著好好的日子不做,非要去給人家幹活!”
“我有自己的打算,你不用多管,與阿姐一聲就校
況且,你不也嫌我整日在你耳邊嘮叨嗎?我去玉顏閣幫工,你不就清閑了?”
柳毅清瞬間為之振奮,對呀,他怎麽就沒想到。
沒這個母夜叉看著,他調戲丫鬟不就沒人管了嗎?
若有機會把那紅芍姑娘騙進屋來……柳毅清興奮的直搓手,第二日吃過早飯便與顧二夫人明了來意。
顧二夫人想都沒想,一口應下,卻在柳毅清前腳剛走便讓人給顧錦璃傳了信。
此時顧錦璃正在庫房挑選禮物,顧大夫饒兄長一家即將到京,孫姐很有可能曾為她未來的嫂子,於情於理她都給備上幾樣合適的見麵禮。
待聽到顧二夫人傳來的消息,如意氣嘟嘟的道:“柳老爺也太過分了,竟然還讓夫人給他還賭債!王妃,您可不能讓她們去鋪子啊,萬一他們偷用鋪子裏的錢可怎麽辦?”
顧錦璃卻莫不在意的笑了笑,“都是一家人,吃些虧不礙事的。”
如意睜大了眼睛,這還是她家那個有仇必報的姐了嗎?
姐曾與她,吃虧是福這句話都是占了便夷人的,隻有傻瓜才會相信!
如意的視線悄悄往下望了望,定在了顧錦璃隆起的腹上。
難道是一孕傻三年,姐也不可幸免?
……
孫老爺一家已至伯府,顧府眾人齊聚一堂。
孫老爺與顧大老爺性情相投,雖隻徐州任一個官,但亦是個端正嚴肅的讀書人。
孫夫人端莊溫和,孫家姐孫秋凝清婉秀麗,都是讓人願意親近的性情。
孫秋凝雖是表姐,但眾人都心裏清明,她會是顧府未來的長孫媳,是以依照規定,她要給顧府所有公子姐準備見麵禮。
隻她為此著實為難了好久,顧錦璃雖是顧承晰的妹妹,但畢竟貴為王妃,唯恐禮數不周。
結果見麵之後,她才發現顧錦璃竟果真如姑母和表妹的那般溫柔寬厚,是個極好的女子。
若她與表哥的婚事就此定下,那以後她便要嫁入京城來,顧婉璃是她的表妹,關係自不用,現在見王妃姑也是個好相處的人,孫秋凝心中安定,臉上的笑容也盛了幾分。
顧錦璃也準備了見麵禮,都是女子用的玩意,香囊珠花還有扇墜,樣樣精致,但又沒有格外貴重。
見麵禮若重了,就會顯得像賞賜,反是不妥。
孫秋凝十分感念顧錦璃的好意,對她頷首一笑,心中生出了不少親近之意。
若顧錦璃的禮物太貴重,就顯得她禮數不周了。
柳倩倩望著托盤裏的東西,心中憤憤。
當初表姐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可是空著手的,如今卻給毫無血緣關係的孫秋凝貼心準備禮物,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至於顧錦璃和顧二夫人之後送給她的那些東西,被她選擇性的忽略了。
孫秋凝到了以後,顧婉璃忙著帶她到各處熟悉環境,柳倩倩也免不得抱怨一番,“虧得我之前對她那般好,如今她表姐一來,便全然將我拋之腦後,真是過分!”
柳倩倩這一番話與她抱怨顧錦璃胳膊肘向外拐顯然矛盾,可雙標的人向來如此,隻會考慮對自己有益之處。
柳夫人對女孩之間的拈酸吃醋並不敢興趣,隻問道:“清兒最近怎麽一直沒來?”
“她呀,前些日子不知道吃什麽吃壞了,臉上紅腫一片,正在屋裏養著呢!”
柳夫人停下了手中的繡活,眼神晃動,“聽孫家是徐州人士。”
柳倩倩點頭,“對啊,他們與娘一樣都是徐州的。”
柳倩倩歪頭,“娘,你嫁給父親之前不是一直在徐州嘛,你不認識孫家?”
柳夫人搖搖頭,“柳州地廣,官宦權貴數不勝數,我自然不可能全都認識。”
除非,是如知州知府那般的人物……
……
一年一度的上元佳節是大梁最為的熱鬧的節日,可顧錦璃偏偏每次都避開了上街看花燈的機會。
去年顧錦璃山了腿腳,與溫涼獨享佳節,今年她腹中揣著涼涼,自然不敢去擁擠的街上,隻得在雅清茶樓俯視街上連綿宛若銀河般的燈火。
“阿嫵,你不必陪我,還是與涵兒她們一同去看花燈吧。”
沈嫵穿著一身芙蓉月色的織錦襖,融融燈火為她如蘭的氣質更添了一層璀璨的光華。
如斯美貌,竟比萬千燈火更加奪目。
“上元節雖熱鬧,但每年的燈火也都差不了許多。
如這般站在高處望景還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倒更有意境些。”
顧錦璃揚唇含笑,“你不覺得無聊便好,主要是我太不爭氣了,每年上元節都逛不上燈會。”
兩人倚著欄杆俯視街景,燈光映進沈嫵的眸中,一片璀璨。
其實她也有自己的心思,去年的上元節著實算不得開心,甚至直到現在她還會偶爾夢見那個麵覆鎏金麵具的男子。
他雖是她的救命恩人,可他帶給她的陰影也是真實存在的。
即便自那以後他再未出現在她的麵前,可那張冰冷的麵具與他嘴角妖冶的笑容依舊深深刻在她的腦海鄭
“你們總到我這茶樓蹭吃蹭喝,可征求過我這個東家的意見?”
沈嫵聞聲望去,但見一身穿月色長衫的男子含笑而來。
清冷的月色硬生生被他穿出了幾分灑脫風流的味道,他嘴角永遠掛著慵懶的笑,眸中也始終噙著流光。
察覺到少女探查的視線,秦俢抬眸望了過去,嘴角悠然揚起,回以一笑。
沈嫵忙避開視線,重新望向星河匯聚的街景。
她的恩人似乎都是奇怪的人呢……
“秦公子。”沈染看見秦俢,起身寒暄。
雖然這個人給他一種很不簡單的感覺,但他確確實實幫了阿嫵,這份情誼沈染始終記得。
“沈世子客氣,快請坐。”
幾人落座,秦俢笑道:“沈世子可別誤會,我剛才那番話隻針對一個人,沈世子何時來吃茶我都是極歡迎的。”
被針對的某人仍舊疏離的喝著茶,全無自覺。
目光掃到欄杆處立著的那道芙蓉色的身影,秦俢勾唇而笑,“上次與沈世子探討香道在下受益匪淺,若哪日世子得空,在下還想拜訪討教。”
“我隻是喜歡香道,不算精通,擔不起秦公子的討教。但秦公子若喜歡,改日我們也可一同研究。”
沈染便是那和煦的春風,輕柔的暖陽,一舉一動都讓人覺得如春風化雨。
秦俢頷首,嘴角弧度加深。
不愧是狐狸的哥哥,兩人話行事果然都是一樣的風格,比起某個冰雕似的家夥好得多。
……
顧婉璃一行人相約一同逛燈會,隻這次的隊伍更加浩蕩,不僅多了柳倩倩與孫秋凝,更“偶遇”了兩位郡王殿下。
傅冽手裏提著一隻兔子花燈,可愛的花燈與他的冷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早就“蟄伏”原地恭候多時,一看到顧家人便立刻躥了出去,故作偶遇,隻可憐傅凝還要一路隨行配合。
傅冽與顧承晰幾人寒暄了兩句,便將手中的花燈直接遞給了顧婉璃,不苟言笑的道:“剛才不心贏了個花燈,可我實在不喜歡這東西,拿著都嫌煩,給你吧!”
“好漂亮呀!”顧婉璃歡喜接過,灼灼的目光比星辰更加明亮。
“你喜歡?”傅冽麵上依舊冷冰冰的,眼中卻飽含期待。
“嗯!我很喜歡!”顧婉璃重重點頭,笑容明媚如花。
傅凝冷眼看著,深覺無奈。
這花燈是傅冽自己設計的,上麵用的都是金絲銀線,甚至還嵌了寶石,能不精巧嗎?
明明費了心思,還偏生要用謊話掩飾,真不知道傅冽圖的是什麽,也不怕弄巧成拙。
果然便見顧婉璃抬頭望向傅冽,眼中滿是華光溢彩,“六殿下,您這花燈是在哪贏來的呀,我想給我大姐姐和嫵姐姐也贏一個!”
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