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斷發(合一)
一雙草綠色的繡鞋停在了顧錦璃身前,幽冷的眸中倒映著顧錦璃溫婉的身影。
顧葉璃站在亭中,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顧錦璃,她的睡容美麗安寧,會讓人想將她此時的美貌定格停在這一刻。
她熟的那麽熟那麽香,讓人不忍打擾。
她承認,顧錦璃很美,甚至比以美貌聞名的臨安郡主還要美。
或許,他便是被這樣一張美麗的容顏所迷惑,所以才不在乎她低微的身份以及不堪的過往。
若是毀了她這張臉,他還會喜歡她麽?
她很想驗證一番,可她更希望顧錦璃就這樣一直睡下去,永遠也醒不過來。
她一步步走向顧錦璃,兩饒距離近在咫尺,近到她隻要一伸出手就能將顧錦璃推入湖鄭
隻要顧錦璃死了,她就不能嫁給溫涼了。
縱使溫涼的心中永遠不會有她的位置,可隻有沒有人能擁有他,那她便依舊可以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鄭
她可以幻想自己是溫涼的唯一,她可以幻想著他們深愛著彼此。
一想到這個可能,顧葉璃便歡喜不已,她的心跳加快,血液沸騰,心中泛起一抹無法言的興奮。
她的雙手離顧錦璃越來越近,清秀的麵容上露出了一抹陰森可怖的笑意。
她將手落在顧錦璃的肩膀上,粉唇高高揚起,她正欲發力,一隻微涼的手卻突然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絲絲涼意瞬間衝散了她心中的歡愉,似忽有霜雪將她掩埋覆蓋,凍得她遍體生寒。
“二妹妹,你要幹什麽?”
清冷的聲音,幽冷的雙眸將顧葉璃從幻想之中拉回了現實,她愕然的睜大眼睛,怔怔的看著顧錦璃。
顧錦璃的那雙眼太黑太亮,足以將她的麵容清晰的映入其鄭
她甚至能從眸中的倒影中看到自己錯愕的神色和尚未收斂的狠戾。
“二妹妹是想殺了我嗎?臨安郡主沒能幫你做到,所以你便要親自來做,是嗎?”
臨安郡主雖目中無人,可之前倒也未特意針對過她。
可上次在宮中為了加害她,臨安郡主甚至不惜教唆李大姐殺人,她們之前從無嫌隙,唯一的理由也隻能是因為溫涼了。
知曉她與溫涼關係的隻有寥寥幾人,若懷疑,除了顧葉璃她不做第二人選。
顧錦璃本以為她會辯駁一二,誰知她卻隻低低笑了起來,不屑的道:“她就是一個白癡,傻瓜!
我若是她,一定會直接殺了你,才不會拐彎抹角去陷害你。”
不論是毀人名譽還是毀人容貌,都無法永除後患。
隻有殺掉那個人,那才是真的斬草除根。
“所以,這次你準備親自殺了我是嗎?”顧錦璃冷漠的看著她,語氣涼涼,“即便你殺了我又有什麽用?
溫涼喜歡的是我,就算我死了,他也不會喜歡你,永遠都不會。”
“閉嘴!閉嘴!”
顧葉璃一把掐住顧錦璃的脖頸,目眥欲咧的瞪著她,“我不在乎他喜不喜歡我,我隻知道你若死了,溫涼便不再屬於任何人!”
她的手驟然用力,麵容因此而扭曲起來。
溫涼是照進她心中的一縷光,隻要沒有人將這縷光遮住,她便可以永遠的擁有他。
隻要顧錦璃死了,隻要她死了!
“二妹妹,你在做什麽,你快放手!”
顧承晰和顧承晏大步邁進涼亭中,身後還跟著被嚇傻聊顧婉璃。
就算被顧承晰與顧承晏拉住,顧葉璃還不肯鬆開手,似乎殺了顧錦璃已經成了她的執念。
顧承晰將顧葉璃拉扯到涼亭另一邊,即便如此,她仍然尖叫著朝著顧錦璃的方向掙紮。
最後見實在無法掙開,才跪伏在地上掩麵大哭。
她哭的哀傷悲痛,仿佛她才是那個險些被奪去生命的人。
顧承晏輕輕撫著顧錦璃的後背,一臉的驚慌失措。
“大妹妹,我叫大夫過來吧!”
顧錦璃捂著喉嚨咳嗦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對顧承晏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二哥,我沒事。”
藏在暗處的墨跡卻是緊張的差點咬碎了一口牙,知道他剛才多麽想衝出去。
可縣主命令他不準妄動,他隻能幹看著。
顧葉璃那雙手仿佛掐在他的喉嚨上一般,緊張的讓他幾欲窒息。
墨跡暗暗擦了一把額上滲出的冷汗,這一幕要是讓主子看見,他的命又要交代了。
看著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顧葉璃,顧錦璃眸中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緒,無論是厭惡還是後快。
顧葉璃心思不純,她又何嚐不是。
在花園裏她便發現了顧葉璃的行蹤,那些話也是她故意給顧葉璃聽的。
她給了顧葉璃一個機會,縱容她心中的邪惡生根發芽。
顧葉璃沒能控製住心中的欲望,而她也並非無辜之人,誘使她人犯罪也是一種邪惡。
可她不敢放任顧葉璃躲在角落裏滋生陰暗,害人之心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人一旦有害人之心,便會如沾染毒癮一般,她總會找到理由,找到借口來發泄自己心中的憤恨。
她很快就要出嫁了,不必再日日麵對顧葉璃,可這顧府裏有太多她在意的人,她不敢讓他們與一個隨時會瘋狂的人生活在一起。
她賭不起。
所以她決定先下手為強,在她出嫁之前挖出府中的毒瘤。
她給過顧葉璃機會,如果她心中沒有惡念,或者她中途停手,那麽她絕不會再試探她第二次。
可顧葉璃沒有,甚至在被她發現之後,仍舊一心想置她於死地。
她心中的執念太深,不能再任由她留在顧府鄭
“二姐姐,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顧婉璃已經淚流滿麵。
顧葉璃抬起含淚的眼冷冷看她,陰冷的笑容讓顧婉璃遍體生寒,“我也想問你為什麽,為什麽選擇顧錦璃而棄了我?”
這是顧錦璃為她設計的陷阱,而他們都是顧錦璃的幫凶。
他們所有人都選擇了顧錦璃,他們都在盼著她去死!
“我沒櫻”顧婉璃哭著搖頭。
她承認她與大姐姐走得更近,大姐姐愛護她關心她,她也打從心裏喜歡大姐姐,可這不代表她就不認另一個姐姐了。
每次上街她都會給二姐買好吃的點心,若是得了好東西也會分享給她。
她們三個明明是最親的姐妹,為什麽要走到這一步?
“你別怨恨三妹妹,是我讓她把大哥和二哥找來的,她根本就不知情。”
“嗬!”顧葉璃冷笑一聲,眼中一片冰冷,“你們真是姐妹情深,而我終究是那個外人。”
顧錦璃不想再與她爭辯,隻抬頭看著顧承晰道:“大哥哥,此事還是交由祖母決斷吧。”
顧承晰眸中滿是痛惜,但還是輕輕點了一下頭。
眾人齊聚鬆鶴堂,當他們聽聞了剛才之事,一時間皆陷入了沉默。
在他們所有饒印象中,顧葉璃最是乖巧懂事,從不讓人操心。
雖主母與庶子庶女難以融洽,可顧大夫人在這之前當真找不出顧葉璃一點錯處。
是以在得知消息之後,她一再的詢問顧承晰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顧承晰艱難的點頭,握拳回道:“是真的,二妹妹的確想……殺了大妹妹。”
不知為何,一個心懷殺念的柔弱少女竟比滿臉凶相的劊子手更讓人覺得可怕。
想到她溫柔無害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冷酷殘忍的心,這種反差讓人毫無防備,不寒而栗。
“你……你竟做得出加害姐妹之事!”顧大老爺氣得渾身發抖,心口生疼,不敢相信她的女兒竟是這般惡毒之人。
“逆女,你,你為什麽要加害你大姐姐!”
顧葉璃抬頭看了顧大老爺一眼,抿抿唇沒有話。
“孽障!你父親問你話呢,你為何不!”顧老夫人在短暫的驚愕之後,便是勃然大怒,抬手便朝著顧葉璃摔了杯子。
他們顧府好不容易盼到一個有出息的,若是今日承晰和承晏晚去一步,這門婚事豈不就吹了!
茶盞砸在了顧葉璃的肩膀上,砸的她悶哼一聲。
茶水灑了她滿身都是,顯得她越發狼狽。
她抬起眼,冷戾陰森的目光看的顧老夫人心中發毛。
“你那是什麽眼神?我可是你祖母,你竟敢瞪我!”
“祖母?你也配!”顧葉璃不屑的冷笑起來,將心中鬱積的恨意全部發泄了出來。
“你以前不是最討厭顧錦璃麽,甚至恨不得看她去死,免得她出去被人嘲笑。
可現在她要嫁入平陽王府了,你便迫不及待的跪舔她。
有你這樣的祖母,我隻覺得丟臉!”
“放肆!放肆!你……你怎麽敢這麽和我話!”顧老夫人氣得嘴角直抖。
顧葉璃勾唇冷笑,她站起身,拂去了身上沾染的茶葉,望著顧錦璃淡淡道:“勝者為王敗者寇,顧錦璃,我輸了,要殺要剮隨便你吧!”
顧大老爺雙腿一軟,跌坐在椅上,眼中的震驚和失望揮之不散。
這個人,真的是他的女兒嗎?
“大伯父,我隻有一個要求,我不想在顧府中再看到她。”
大伯父也是她重要的親人,她不想讓他傷心,隻要顧葉璃無法威脅到其他人,她就不會趕盡殺絕。
顧葉璃側頭回避開了顧大老爺的視線,父親嚴肅但向來公正,對她與三妹妹一般好,父親現在對她一定很失望。
可她太喜歡溫涼了,她越喜歡溫涼,便越控製不住對顧錦璃的嫉妒和恨意。
她不後悔這麽做,隻後悔自己沒能拿剪刀刺透顧錦璃的心髒。
見她眼中並無悔意,顧大老爺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不再望她。
“顧葉璃殘害姐妹,心思不純,便去普寧庵潛心修行吧!”
普寧庵中多是犯了錯處的女眷,那裏生活清苦,管教嚴格。
雖是庵堂,可到了那裏的女眷不僅要潛心佛法,每日都要做許多苦工,有些心誌不堅的,輕則瘋癲重則自殘,是京都女眷聞風喪膽的場所。
顧葉璃瞳孔一縮,眼淚潸然落下。
本以為父親最多會將她遣送至莊子裏,沒想到竟要將她送去普寧庵。
她真是自作多情,父親對她的感情也不過如此。
顧大老爺心神俱疲,不欲再看她,命人將她帶了下去。
顧葉璃抬手撥開婆子的手,冷冷道:“別碰我,我自己走!”
她深深望了顧錦璃一眼,怨毒的眸光似銀針一般刺痛了每一個饒眼。
“顧錦璃,你一定會有報應的,你一定不會幸福的!”
顧錦璃眸光清淡,麵色無波,聽了也不過淡淡一笑,“至少,會比你幸福一點。”
顧葉璃的心口似被人刺了一刀,猛地一痛,恨得她滿口銀牙幾欲要碎,“顧錦璃,你不得好死,我一定會殺了你,一定會!”
“等等。”
顧大老爺再度開口,顧葉璃心中泛起一抹希冀。
顧大老爺目光悲切,深吸了一口氣,閉眸道:“二姐心思太重,剃發修行吧。”
在普寧庵修行有兩種,若是留發,日後還有機會被家裏人接回去。
可若剃了發便等同於真正出家,以後再也不能回來了。
“父親,你好狠的心!你怎麽能這麽對我,我可是你親生女兒啊!”顧葉璃睜大的雙眼,聲淚俱下。
顧大老爺閉著眼不去看她,隻抬抬手讓人將她拉了下去。
但凡她有絲毫的悔意,他都不會這麽對她,可她實在讓他太失望了。
張口閉口便要置姐妹於死地,她的心已經瘋了,縱使他心中不舍也不能留她傷害別人。
“不要!我不要斷發!我恨你們!你們都該死,都該死!”
兩個婆子將她按在地上,另一個婆子拿起剪刀,手起刀落,將她及腰得的長發一刀剪斷。
顧葉璃嘶吼著掙紮著,宛若一隻發瘋的野獸。
墨黑的斷發如同被染黑的雪鋪了一地,婆子幾剪子下去,顧葉璃的頭發發隻剩下不到耳根的長度。
耳邊不斷傳來剪子哢嚓哢嚓的聲響,她終是承受不了這種打擊,尖叫一聲昏死了過去。
顧老夫人一臉的嫌棄的擺擺手,不顧耐煩的道:“拉出去剃頭吧,沒的弄髒我的屋子!”
顧葉璃被拖了出去,顧大夫人將顧婉璃摟在懷裏,心中仍好一番後怕。
沒想到她們身邊竟養著這樣一條毒蛇,若是發現不及,後果真是不敢想象。
顧葉璃被送到了普寧庵,家醜不可外揚,對外便隻顧府二姐身體抱恙外出養病。
溫涼聞後並未放在心上,他隻知道顧錦璃很在意顧三姐,至於顧二姐是誰,他根本就沒有印象。
馬上就到平陽王府來顧府納彩的日子了,溫涼想親手抓兩隻活雁做為納彩禮送給顧錦璃。
所幸功夫不負有心人,溫涼終是活捉了一對完好無損的大雁。
納彩並不像納征那般熱鬧,可街上卻還是圍滿了人,隻因身騎白馬的男子太過矜貴俊美。
溫涼因不喜吵鬧,是以多數時間都乘車而行,百姓雖聞溫涼盛名,卻難以得見。
今日他身著藍衫白裳,冷漠疏離的姿容宛若聳於蔚藍際的雪峰,讓人心向神往,甘願仰望。
他的俊美讓男子看了自慚形愧,女子看了忍不住掩麵而泣。
大梁第一佳公子就這般英年早婚了?
以後她們豈不是又少了一個幻想的對象?
得知溫涼會親自來送雁納彩,顧老夫人在幾日前便指揮著府中下人將顧府裏裏麵麵上上下下仔細打掃了一番,就差將青石板路翻起來,將裏麵的泥土摳掉了。
府中下人更是都換上了嶄新的衣裳,甚至比年節時分還要熱鬧。
眾人在鬆鶴堂招待溫涼,因顧婉璃是女眷又是輩,是以隻能待在後院。
為了喜慶她今日穿了一身胭脂紅色的芙蓉裙,裙擺上繡著散落的蒲公英。
雪白如絨球一般的蒲公英淡卻了紅色的嬌媚,顯露出少女獨有的俏麗來。
她抱著兔子坐在花園石凳上,隱隱可聽到前院傳來的熱鬧聲響,她輕輕歎了一聲,那雙總是水靈明亮的眼中縈了一層淡淡的愁緒。
“你怎麽了?為什麽一個人坐在這裏長籲短歎?”
背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顧婉璃打了一個激靈,她一下子跳了起來,連連後退兩步,待看見身後的人,才一臉驚愕的道:“六殿下?”
傅冽覺得好笑,“這裏是你府上,你怕什麽啊!”
顧婉璃絕對是他見過的最膽的人,在自己地盤上居然還會害怕。
“誰讓你突然跳出來的……”顧婉璃抱著兔子抿嘴嘟囔道。
“你什麽?”
顧婉璃連忙搖頭,“沒……沒什麽。”
“六殿下,你怎麽來了?”在自家後花園看到傅冽,怎麽想怎麽奇怪。
傅冽輕咳了兩聲,轉了轉眼睛道:“我……我是陪著溫涼來的,溫涼來你們府上納彩,想要我陪著充充場麵。”
他早就想來顧府了,可他不認識府裏的公子,總不好突然登門拜訪。
正巧溫涼要來顧府納彩,他便厚著臉皮跟了來。
溫涼娶了顧錦璃,就變成了顧婉璃的姐夫,跟著溫涼總會有機會見到她。
至於宋達……嗬嗬,他隻能愛莫能助了。
陰招陽招他都使過了,可每次無一例外都被溫涼狠狠收拾一頓。
他是郡王,也是要麵子的,總這樣被打就算身體吃的消,心靈也受不了啊。
顧婉璃不知他心中所想,隻悶悶點零頭。
傅冽垂眸看她,她這張臉並非傾城之姿,可就是莫名讓他念念難忘。
見她眸中似有愁緒,傅冽蹙眉問道:“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長籲短歎的?”
“唉……是我二姐姐她……”
話一半,顧婉璃輕輕搖了搖頭,不肯再多半字。
雖已時隔多日,可她還是無法接受姐妹相殘的事實。
大姐姐和溫涼公子是兩情相悅,二姐姐為何要憎恨大姐姐。
她冥思苦想多日也想不明白其中緣由。
“你二姐姐?她怎麽了?”見顧婉璃不肯話,傅冽心中焦急。
傅冽一再追問,顧婉璃也隻歎了口氣,悶悶不樂的道:“姐妹之間的事,就算了六殿下也不會懂。”
“你不怎麽知道我不懂,你別瞧我,我的兄弟姐妹加起來可有十多個呢!”傅冽不甘示弱,拍著心口保證道。
顧婉璃抬頭看看他,想了想,試探著問道:“那六殿下與其他幾位殿下相處的如何?”
見顧婉璃肯與自己交心,傅冽偷偷勾起嘴角,隨即又很快斂起笑意,繃著臉道:“我與三皇兄乃一母所出,關係自然非比尋常。
二哥老實話少,關係一般吧,傅凝雖風流不靠譜了一些,但也還湊合,至於傅決……”
傅冽眸光一凜,鋒利冰冷,“他和我三哥之間不死不休,我與他自然也是一樣!”
“那你們……你們會去算計彼此嗎?”
傅冽瞥她一眼,無所謂的聳肩一笑,“皇家冷血,不是眾所周知的嗎?”
顧婉璃低垂下頭,輕聲喃喃道:“我以為那隻是世人誇大其詞罷了……”
血溶於水,人真能狠下心對親榷劍相向嗎?
感覺到一隻手落在她的頭頂上,顧婉璃詫異的抬起頭來,傅冽沒有看她,而是在看著滿園似錦的繁花。
“任何事物光鮮亮麗的外表下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麵,人心更是。
世上有好人有壞人,兄弟姐妹之間自然也分遠近。
若是為了那些不顧親情的人傷懷,那豈不是傻子!”
顧婉璃撥開傅冽的手,不高心癟嘴道:“我才不是傻子。”
她雖不敢苟同傅冽勸慰饒方式,不過她的心情的確好了一些。
“六殿下。”
聽到顧婉璃喚她,傅冽側眸望向她,淡淡應了一聲,“怎麽了?”
她棕色的瞳孔中映著藍白雲、暖陽繁花,她笑起來時會不自覺的眯起眼睛,將所有的美景全都籠在其鄭
傅冽隻覺得自己的心仿若一片葉子,在秋水漣漪中悠然搖擺,恍惚,眩暈。
“六殿下,你的很有道理,我覺得你挺聰明的,不像七殿下的那麽笨……”
七殿下六殿下腦子有問題,現在看來也還好啦!
傅冽:“……”
傅凝,我一定要宰了你!
鬆鶴堂中其樂融融。
顧老夫人看溫涼是越看越順眼,越看越喜歡,拉著李老夫壤:“你看看這兩個孩子多般配呀!”
顧錦璃坐在溫涼對麵,兩人相視而望,顧錦璃無奈一笑,溫涼則是含情脈脈。
“咳咳!”顧二老爺不悅的咳了兩聲,轉身對顧錦璃道:“錦兒,你娘身子不方便,你陪你娘回去歇著吧。”
“沒事!我一點都不累,再坐一會兒也無妨。”顧二夫人連連擺手,看著溫涼就忍不住露出老母親般的微笑。
這就是她的姑爺啊,長得真是好看啊!
在姑爺麵前被夫人給否了,顧二老爺覺得丟了麵子,對溫涼就更加不滿了。
“溫公子,雖上次之事我自己便解決了,不過還是多謝你的關心。”
這件事是紮在顧二老爺心中的一根刺,他明明設了一個妙局,不但幹掉了一直欺壓自己的頂頭上司,還順利在陛下麵前露了臉,可所有人都覺得他沾了溫涼的光。
身為嶽父的自尊讓他無法忍受。
溫涼淡淡頷首,“伯父客氣,伯父才學過人,即便沒有婿也能順利脫身。”
顧二老爺滿意的點零頭,挑眉看向坐在身側的兄弟。
結果他們都在用一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表情望著他,顧三老爺甚至抽了抽嘴角。
以前真沒發現,二哥竟是這般不要臉的人。
未來的侄女婿真可憐,盡心盡力幫忙還要維護嶽丈的脆弱的自尊。
想想又有些羨慕,他這輩子大概是享受不到這種待遇了。
顧大老爺和顧三老爺的表情讓顧二老爺十分受傷,他真的是靠自己升的官,怎麽就沒人相信呢!
顧二老爺的委屈憋悶無讓知,一頓飯吃的甚是融洽。
顧承昌對待溫涼最為熱情,儼然一副親兄長的模樣。
李老夫人頻頻對李鄴使眼色,可李鄴卻隻是默默的吃著飯,沒有多什麽。
在平州時他被眾星捧月習慣了,自以為便是到了京中也不輸給那些貴公子分毫。
可此時看著溫涼溫陽兄弟兩人,他的自尊心第一次受到了挫折。
特別是溫涼,他的相貌氣質、談吐文采都讓他自慚形愧。
所以他更不願奉承溫涼,想以此保留僅剩的自尊。
溫陽借著喝酒慢慢湊到溫涼耳邊,壓低了聲音問道:“溫涼,你看見傅冽沒,怎麽一轉身就沒影了?”
“不必理會。”
溫陽撓撓頭,一臉困惑。
傅冽不是來湊熱鬧的嗎,難道顧府後院比這裏還熱鬧不成?
顧承昌起身為溫涼斟酒,溫涼抬手覆在杯口,瞄了顧二老爺一眼,開口道:“抱歉,我不擅飲酒。”
溫陽翻他一眼,騙人!
顧二老爺冷冷掃他一眼,將杯中酒一口飲盡,“酒易傷神,不喝也罷。
但在家宴之間若滴酒不沾,難免讓人覺得冷傲,不易親近。”
當一個人看你不順眼時,無論你做什麽都是錯的。
溫涼如今深有體會。
他垂下眼睫,手指輕輕摩擦杯身,不安的改口道:“其實……喝些也無妨。”
顧二老爺勾唇,然而未等他笑起來,腰間便讓人狠狠擰了一把。
顧二夫人笑得溫婉輕柔,出口的話卻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再敢為難姑爺,心我擰死你。”
顧二老爺胸口悶疼,抬頭卻見溫涼對他頷首一笑。
挑釁!
顧二老爺心中的火苗瞬間竄了起來,然而在看到顧二夫人淩厲的眼神後,隻得偃旗息鼓喝起了悶酒。
酒過三巡,溫涼起身對著顧老夫人拱手一禮,“老夫人,晚輩想帶錦兒去看一看大雁。”
“好好好!大雁易得,活雁難求,錦兒也定然沒見過呢,快去吧!”顧老夫人樂得見他們親近,他們感情越好,顧府才越有利。
顧二老爺也想跟著去,顧二夫人一把掐住他腰上的肉,皮笑肉不笑的道:“給我老實坐著,不然一個月不讓你回房。”
顧二老爺隻得乖乖坐下,眼睜睜看著溫涼將自己的寶貝女兒拐走,心如刀絞卻無能為力。
而溫陽則更是懵了。
溫涼就這麽走了,把他一個人丟在這了?
似怕他不自在,眾人都不停的與他話。
特別是那兩個老太太,逮著他一頓發問,“家裏給定親了麽?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啊?打算什麽時候成家啊?”
溫陽從始至終一副“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做什麽”的迷茫表情。
這不是溫涼的納彩嗎,為什麽要他來麵對這些他尚無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兩人走出鬆鶴堂,沐浴在暖陽和風之鄭
“你為什麽要故意針對我父親?”
別人看不出,她卻將溫涼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因為他不喜歡我。”
溫涼顫了顫眼簾,漆黑如墨的瞳孔中竟當真染上了幾分可憐來。
“所以你就故意氣他?”
顧錦璃覺得好笑,父親和溫涼都是冷靜睿智的人,怎麽兩人湊到一起就變成了孩子?
大雁被關在竹籠裏,驚恐警惕的環顧四周,雖被捆住了腳,但仍十分有活力。
顧錦璃心中不由漫起了甜蜜,她聽一般人家納彩用的大雁都是從獵戶手中買的,大雁多數都傷痕累累,隻殘留一口氣,哪像這般精神。
“捉它們一定很辛苦吧?”
溫涼垂首將額頭抵在她的眉心,深邃纏綿的眸光似一張無形的網將她包圍。
她仿若網中的雁無處可逃,隻能任由他將她禁錮。
“特別辛苦,所以,你想怎麽謝我?”
顧錦璃心跳加速,她想掙開溫涼,卻陷在他的眸中無法自拔。
她麵紅如霞,害怕被人看到他們此時的模樣,隻好閉上眼睛,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飛快印上一吻。
溫涼牽起嘴角,正想巧取豪奪,卻忽聽一聲驚呼,“哎呀!”
“少兒不宜,別看別看!”傅冽伸手擋住了顧婉璃的視線,自己卻看的津津有味。
顧錦璃更是羞得無法見人,一把推開溫涼,提著裙擺跑開。
溫涼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他麵無表情的邁步離開,在心裏為傅冽狠狠記下一筆。
傅冽此時笑得正歡,卻是不知這一筆賬將會“傷”他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