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平陽王府,溫涼(合一)
墨蹤最喜歡的東西都有兩樣,一個是主子,一個是錢。
李四罵了主子,奪了他的錢,早已被他記在了必死名單中。
可主子隻讓他跟著李四,沒說殺他,所以他就砍了李四一刀。
墨跡一直覺得傅冽對趙楚的處置十分妥當,於是這次便效仿傅冽,直接將李四廢掉,免得他日後再禍害其他女子。
而且他下手有輕重,李四一時半會死不了。
他現在唯一發愁的就是這個少女的去留。
少女見他在看自己,忙道:“求英雄救人救到底,帶我離開這。”
頓了頓,少女又補充道:“我……我現在沒有錢,但隻要英雄肯救我出去,您想要多少錢,我日後都可以補!”
墨蹤不明白少女為什麽要給她錢,但也覺得不能將她一人留在這,便默不作聲將她扛到肩膀上,一路飛簷走壁回了客棧。
看著衣衫不整眼圈泛紅的少女,溫涼凝眸望向了墨蹤。
墨蹤立刻搖頭道:“不是我做的。”
少女心有餘悸,雖然已經逃離那個魔窟,可身子仍然止不住的發顫。
可她不知為何,她對這兩個男子並沒有對李四幾人那般畏懼。
因為他們的目光清明,沒有那種令人作嘔的欲。
或許是因為兩人氣度不凡,又或許是因為她剛才見識到了鬼麵男子的身手,是以心中泛起一絲莫名的期冀。
或許,這兩個男人就是他們所有人的希望!
少女雙膝跪地,衝著溫涼和墨蹤深深叩拜。
“民女乃姚家村村民,曲江決堤,姚家村房屋被洪水衝毀……”
少女的聲音帶著絲絲顫意,將這些時日遇到的所有事皆一一道來。
大雨連綿,曲江決堤,姚家村地勢較低,最先遭難。
但好在裏正早有防備,帶著他們村民逃到了地勢稍高的小羅村。
彼時堤壩損毀的尚不嚴重,他們隻等著官府修好堤壩,便可回去重建村莊。
官府很快派人來重修堤壩,可未等他們等到堤壩修好的那日,有一日夜裏突降大雨,一聲轟鳴巨響驚醒了所有村民。
未等他們清醒過來,洶湧的水勢便漫天席卷而來,小羅村和鄰近的兩個村落也未能幸免,全部被泛濫的江水衝毀,有些未來得及逃離的村民也都被洪水卷走了。
他們一邊慶幸自己能存活下來,一邊盼著縣衙派人來救濟他們。
縣衙的確來人了,但未帶他們去安頓,反是將他們盡數圍了起來。
他們那時尚未多想,隻以為是嚴縣令擔心引起恐慌才將他們圍困。
他們忍饑挨餓等了整整一日,才在深夜時等來接他們的馬車。
他們滿心歡喜,以為嚴縣令已經想好如何安頓他們,卻沒曾想到他們逃過了洪水,卻沒逃過那些人麵獸心的猛獸。
所有幸存的村民皆被關押在了縣府大牢,他們又不是犯人,自然不肯受屈服。
可所有反抗的人都遭到了衙役的毒打,甚至還有一個老伯被活生生打死。
他們隻能服從,等待,可他們等來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絕望。
那些該死的衙役開始將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每個被他們拉出去的女子都無一不被他們占了身子。
說到此處,少女又想起了剛才的情景,身子不由顫栗起來。
她雙手環住身子,眼淚奪眶而出。
今天李四等人將手伸向了她,若是沒有那位英雄相助,她今日也定然不會苟活。
“民女知道二位定然不是尋常人,求二位救救我們吧!”少女用力叩頭。
額頭與地麵發出的“砰砰”聲響在靜寂的夜中聽起來格外刺耳,溫涼掃了墨蹤一眼。
墨蹤會意,將少女拉了起來。
少女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們,心裏緊張又期待。
她知道她的請求有些強人所難,可她還是希望他們會答應,因為這或許是他們唯一的出路了。
端坐的藍衣男子垂眸望她,他沒有回答她,而是問了一個有些莫名的問題,“那轟鳴聲可是雷聲?”
少女愣了一下,疑惑答道:“應該是吧,不然還會有什麽聲音能大到把所有人驚醒?”
“你們一共聽到了幾道雷聲?”
“一道!”少女肯定道。
家園被衝毀她夜不能寐,那夜又下了雨,她心中惶恐便未睡著,所以她能確定,那夜隻有一道雷聲。
溫涼眸光冷若夜色,翻湧著墨色的波濤。
竟果真是人禍……
……
祁縣縣衙的書房中,祁縣縣令正在與一身著青衫的中年男子閉門議事。
他雖為此地縣令,卻對麵前的中年男子甚為恭敬,“高師爺,知府大人可有何吩咐?”
高師爺神色清冷,淡淡道:“姚家村那些人可都看管好了?”
嚴縣令立刻點頭,“我已將他們全部關進大牢,絕對不會有人跑出來胡說。”
高師爺滿意的點了點頭,
嚴縣令擰了擰眉,有些糾結的問道:“可就算把朝廷派來的欽差蒙混過去了,待這些人被放出去後也難保他們不會亂說啊。”
對此嚴縣令苦思許久,一直未想出合適的辦法。
高師爺抿了口茶,冷笑出聲,“既是怕他們亂說,那就莫要放了。”
“不放了?”嚴縣令一臉錯愕,茫然道:“可這麽多人關在牢裏也不是長久之計啊,萬一走漏了風聲……”
高師爺一臉的高深莫測,“一直關在牢裏自然不是長久之計。”
嚴縣令都被說懵了,關著不是長久之計,放出來又不行,“那高師爺有何高見?”
高師爺放下茶盞,他容貌端正,算是儒雅,隻嘴角的笑太過陰冷。
“平州有礦山,這些村民家園已毀,送他們去礦山也算給他們找個營生。”
嚴縣令心中一緊,高師爺的意思是讓這些人再不見天日。
“那些女子……”
高師爺掃他一眼,似笑非笑,“女子自然也有女子的去處……”
嚴縣令會意,賠笑道:“師爺高明,本就是已死之人,能找到安身之處實是他們的幸事。”
兩人相視一眼,朗聲大笑。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叩門聲,嚴縣令起身開門,見敲門的是府裏的下人,立刻不悅叱道:“敲什麽敲,不知道我正在接待貴客嗎?”
“老爺,不好了,李四出事了!”
下人附耳將事情一一道來,嚴縣令的臉色瞬間嚇得刷白。
高師爺本沒放在心上,見他麵色如土,才開口詢問道:“嚴大人,可是出了什麽事?”
嚴縣令驚恐的轉身望向高師爺,嘴唇一抽一抽的抖個不停,“大牢裏的一個女人被……被劫走了!”
“什麽!”高師爺猛然起身,手中的杯盞都驚落在地,“誰這般大膽竟敢劫獄?”
“不……不是,人沒在……沒在牢裏。”
嚴縣令結結巴巴,高師爺聽了半晌才聽明白是怎麽回事,氣得破口大罵,“你怎麽辦事的,連幾個手下人都看不住嗎?”
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出這檔子事,若是此事傳出去,這一切的安排就全都毀了。
嚴縣令心裏也委屈,抱怨道:“那李四也算是李知府的遠房侄兒……”
被高師爺瞪了一眼後,嚴縣令才將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他那位小繼室是個厲害的,又極其護短,李四是她的堂兄,有她撐腰李四說是祁縣第二個縣令也不為過。
“高師爺,那咱們現在該怎麽辦?”嚴縣令一時沒了主意。
“先派人封鎖全城,務必要將那個女子和劫救她的男人找出來!”
嚴縣令連連點頭,轉身忙對下人吼道:“聽到沒有,還不快去!”
高師爺望著幽幽夜色,眼中愈加陰涼,“牢裏那些人不能再留了!”
凡事都要未雨綢繆,若是搜不出那對男女,至少也不能留下罪證。
嚴縣令聽得心驚肉跳,不停的咽著口水,“全……全殺了?那麽多條人命……”
高師爺一把扯過嚴縣令的衣襟,怒目瞪著他低吼道:“今年是知府大任上的最後一年,你若是敢耽誤知府大人升任,第一個沒命的就是你!”
見嚴縣令被嚇住了,高師爺又放緩了語氣道:“而且此事並非僅涉及平州,還有京中某些大人物的參與,你若毀了此事,莫說官職,就連性命都保不住!
但此事若成,知府大人便可進京赴任,這知府的位置你也未必不可。”
嚴縣令被高師爺眼中的光彩迷惑了,他深吸一口氣,狠狠咬牙,“好!我明白該怎麽做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哪個高官手上幹淨,他不過在做所有人都會做的事情罷了!
……
客棧內,少女見溫涼一時不語,心下忐忑,小心翼翼的試探問道:“英雄,您可能救救我們?”
溫涼垂下眼瞼,人皮麵具後的一雙墨眸宛若危險的深淵。
“將她帶回李四家中。”麵對少女眼中的期冀,溫涼隻淡淡道了一句。
少女瞳孔猛然縮起,兩行絕望的淚蜿蜒落下。
終究還是她奢求了嗎?
墨蹤二話不說,扛著少女便走。
少女已經沒有了反抗的力氣,無力的趴在墨蹤的肩膀上。
生死有命,強求不得……
她正默默落淚,忽然聽見不遠處似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耳邊有風聲響起,再睜開眼睛時,她已經被人扛到了屋簷上。
幽黑的街道被橘色的火把照亮,縣衙的衙役正挨家挨戶拍門,似在搜尋什麽人。
少女腦中靈光一閃,這些衙役難道是在搜尋她?
未等她理清思緒,耳邊呼呼劃過疾風,吹得她睜不開眼睛,一路顛簸下來她的胃裏更是上下翻騰,根本騰不出思緒來。
李四此時正躺在床上哼唧,他的腹部纏著厚厚的紗布,雖說撿回一條命,可聽大夫那意思,若是養的不好,他以後就再也不能玩女人了。
他心裏恨極了,隻想著待自己傷勢恢複,定然要親手抓住那個狗賊,將他碎屍萬段。
他在腦中一遍遍的幻想著折磨仇人的情節,正是解氣的時候,房門突然被人踹開。
他側頭一看,險些嚇尿。
那個鬼麵人竟然又回來了!
此時他再無幻想中的英勇無敵,恨不得的暈厥過去免得再麵對這種恐懼。
“好漢,您……您怎麽又回來了?”李四就像光著膀子泡在冰水中似的,渾身抽搐個不停。
墨蹤隻瞄他一眼,抽出一把匕首橫在了李四的脖頸上,“安分點,別亂動!”
匕首冰涼似蛇,李四規規矩矩的躺著,就連眼神都不敢亂動。
少女見他這番模樣隻覺解氣,李四仗著自己的身份對他們動輒打罵,可現在卻像條半死不活的狗,哪裏還有囂張的模樣了。
墨蹤四下掃了一眼,抬手指著少女道:“你過來。”
少女顫顫巍巍的走過去,墨蹤眼眸動了動,示意她接過匕首。
少女不可置信的指著自己,詫異問道:“您讓我拿著匕首?”
墨蹤點點頭,聲音平沉,“幫我一下。”
少女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的接過了匕首。
可少女自己都哆嗦著,匕首自然也不穩當,鋒利的匕首已經在李四脖子上劃出了好幾道血痕。
“姐姐唉,您悠著點……”可別一不小心宰了他。
“閉嘴!”少女怒目吼道,李四登時嚇得沒了動靜。
少女心中泛起一抹小小的快意,原來壞人也是怕死的。
膽子大了些,少女的頭腦也開始清醒了。
他們將她帶到李四家裏是為了保護她,因為官差不會搜村李四的李家,他們真是個好人!
她側眸去望自己的救命恩人,可眼中的感動再次被茫然取替。
隻見墨蹤翻箱倒櫃,搜尋了一圈,最後停在了一架矮小的角櫃旁。
他蹲下身子,用修長的手指敲了敲地上的方磚。
他又倏然起身,將角櫃挪開,角櫃下的青磚竟然是未封死的。
看著墨蹤將青磚一塊塊扒開,李四的臉色徹底變了,少女眼中卻滿是驚歎。
這位英雄果然不是尋常人,竟能一下子就發現李四家中的秘密。
隻是不知道他捧出的那個罐子裏裝的是什麽,會是李四的罪證嗎?
少女的疑惑很快得到了答案。
那罐子裏麵裝著銅板碎銀,還有幾樣女人的首飾。
墨蹤將那幾件首飾挑了出去,又從李四的衣櫃裏找出一件最新的衣裳撕成合適的大小,將碎銀銅板全部倒了進去,仔細的綁在了身上。
少女:“……”
原來又是在翻銀子嗎?
李四:“……”
合著他碰到的是個慣賊!
還有,怎麽單挑他最好的衣裳扯啊,那衣服是給年節準備的,他還沒上過身呢!
墨蹤又撕了一塊衣料,將那幾件首飾包了起來,遞給了少女。
“給我?”少女不可置信。
墨蹤點點頭。
他隻喜歡錢,對首飾沒興趣,但也不想給李四這種敗類留下。
少女接過首飾,隻覺得越來越看不懂眼前的這個男人,隻能默默將他劃為怪怪的好人。
……
縣衙中的所有衙役集體出動,全城尋人,最後卻一無所獲。
高師爺和嚴縣令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狠意。
事到如今他們隻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嚴縣令眼神閃爍,“高師爺,縣衙大牢起火,亦是我這個縣令的失職,更何況死了如此多的人。”
高師爺莫不在意,“如今全天下都在盯著曲江水患,有誰會在意區區縣衙大牢起火。
再者說就算查,那也是知府大人查,上報多少人不還是由你說的算,你有何可懼?”
“高師爺如此說,那我就放心了,我這便命心腹去辦!”嚴縣令再無後顧之憂,立刻去安排事宜。
縣衙大牢。
百姓們圍坐一團,每個人的眼睛都空洞無神。
一對夫妻正抱頭痛哭,因為他們的女兒在今日被帶走了。
所有的人都感同身受,因為他們也有妻子、有女兒、有妹妹,這種事不隻是一個家庭的災難。
漫漫長夜,除了哭累的孩子,沒有人睡得著。
他們在經曆希望與絕望後,已經不知道還能再期望什麽了。
牢門忽然被人打開。
眾人機械麻木的抬起頭,隻見有四個衙役提著水桶走進來。
那對抱頭痛哭的夫妻立刻跑上前去,拍著牢門,嘶喊道:“我的菲兒呢,你們把我的菲兒帶到什麽地方去了!你們還我女兒啊!”
麵對他們的哭訴,四個衙役無動於衷,隻徑自將水桶中的液體倒在地上。
有人嗅了嗅,麵色大變,驚呼道:“火油!是火油,你們想燒死我們!”
所有人都哭喊著擠到牢門前,咒罵、哭訴,可那四個衙役卻恍若未聞,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放我們出去啊,我們又不是犯人,你們憑什麽關我們!”
一老大娘拍著大腿哀嚎,“衙門殘害老百姓,真是沒有王法了啊!
老天爺啊,聖上啊,你們什麽時候開眼啊!”
一年輕人眼底泛紅,眼中滿是恨意,“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指望什麽聖上!
他現在隻怕正在後宮享受美人,哪裏會顧及咱們老百姓的死活!
昏君,真是昏君!”
死亡近在眼前,絕望使人瘋狂。
老天爺太過遙遠,他們隻能將恨發泄在當今皇帝的身上。
不絕於耳的唾罵哀嚎聲使得其中一個衙役聽得厭煩,冷冷道:“怪什麽聖上,要怪就怪你們不會投胎,你們要是貴人,還會被關在這裏?”
火油灑滿了整座牢獄,四個衙役退至門口,將手中的火折子點燃。
濃烈的火油味充斥著人的整個鼻腔,隻要丁點火星便足以將這座獄牢化作地獄。
一雙雙或渾濁或明亮的眸子死死盯著衙役手中的火折子,橘色的火光躍動著,豔麗的色彩卻宛若地獄中的彼岸花,象征著殘酷和絕望。
母親將孩子摟在懷中,隻願一會兒大火燃起,灼人的火焰能夠晚些燒到她的孩子。
愛人們彼此相擁,就算死了,也要死在一起。
衙役抬手便欲將火折子扔在澆滿火油的地上,可手腕卻突然被人死死扣住。
“抓我幹什麽,一會兒燒到手了!”
他隻以為是同伴,罵咧咧的轉過身,可對上的卻是一雙宛若深淵般的墨眸。
那沉寂的深淵中似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鬼怪,令人心驚膽戰。
而剛剛還站在他身邊的幾個夥伴早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你是誰?”衙役顫抖著問道。
男子沒有回答他,隻抬手奪走了他手中的火折子,將危險躍動的火焰徹底熄滅。
“你敢私闖大牢!”
淡漠涼薄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在這悶熱的夜中讓他隻覺寒涼,“闖了你又奈何?”
心口傳來一抹涼意,銀色的匕首染著鮮血而出。
衙役驚懼的捂著胸口,汩汩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流下,濃烈的色彩帶走的是他身體的溫度。
男子的目光依然淡漠,他收回匕首,語氣涼涼,“要怪就怪你不會投胎,你的模樣讓我覺得甚是惡心。”
衙役重重摔倒在地,擴張的瞳孔再無色彩。
急轉的變故讓獄中眾人皆怔愣在原地,無聲的看著男子走向他們。
他手中的匕首毫不起眼,正如他的相貌一般。
隻那匕首削鐵如泥,竟能將粗壯的鐵鏈盡數斬斷。
牢門打開,沒有人發出聲音,所有人都默默的跟隨在男子身後一步步走出陰暗走出絕望。
墨色的披風被夜風卷起,宛若黑色的浪潮,可在他們眼中,卻宛若晨曦,奪目耀眼。
嚴縣令的管家嚴正奉命率人躲在暗處接應,以防有人逃離生天。
可他等了許久也沒見到火光,正想派人查看,突然看到一眾人正浩浩蕩蕩的走出獄牢。
他明白其中利害,立刻率人圍了過去,“都給我站住,誰讓你們出來的,都給老子進去!”
眾人頓下腳步,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了身姿頎長的男子身上。
嚴正察覺到眾人的視線,意識到眼前這個男子便是他們的頭領。
他明白擒賊先賊王的道理,抬起手中明晃晃的鋼刀指著男子,揚聲吼道:“來者何人,竟敢劫獄,還不速速伏法!”
刀鋒伴著月光映在男子臉上,寒芒竟比不上男子的眸光冷戾。
“伏法?伏的大梁律法還是你祁縣律法?”清淡漠然的聲音涼若夜色,刺人骨髓。
普通平凡的容貌也掩不住那一身矜貴的風姿,仿若蟠龍臨世,隻需露出爪牙,便已是王者至尊。
“你是何人?”嚴正心中驀地生出一絲怯意,氣勢也在不覺間變弱了。
男子冷漠的望著他,清冷的聲音使得盛夏的夜晚都染上了涼意,“平陽王府,溫涼。”
“溫涼?你是溫涼!”嚴正大驚。
他雖不認識溫涼,卻聽聞過溫涼的名字,因為溫涼正是陛下此次親派的欽差!
冷汗順著嚴正的額頭滴落下來。
完了,一切都完了。
溫涼在此,便證明他早已知曉他們將村民關在了大牢中,也許大人派人搜尋的那個男子就是溫涼!
無邊的恐懼漫上心房,驚恐之後心裏滋生的便是邪念。
嚴正將手中的刀握的更緊了一些,眼中的怯色淡卻,取而代之的是拚死一搏的狠。
他與大人的利益是牽扯在一起的,大人倒了他也就完了。
他們手上染了那麽多鮮血,早就回不了頭了,既然後退一步也是死,倒是不如拚上一拚。
“來人,此人冒充欽差,劫獄殺人,將他就地正法!”
不管溫涼看到了什麽,隻要他死了,他身後那些百姓還不是任由他們宰割。
“你們要謀殺欽差?”溫涼的語氣依舊平淡無波。
“誰說我們要殺欽差了,我們要殺的是假冒欽差的悍匪。
世人皆說溫涼公子乃是仙人之姿,就憑你這相貌也敢冒充?”
嚴正被自己說服了,心中越發堅信自己所找的借口。
此人定然不是溫涼,不過是個江湖草莽罷了,殺了他又何妨!
嚴正不再多說,抬刀吼道:“都給我上!”
那些躲在溫涼身後的百姓突然都站了出來,臉上的驚恐被視死如歸的凜然所取代,就連溫涼眼中都不由劃過一絲詫異。
之前那個辱罵建明帝的年前人抬手擦了擦眼睛,聲音略帶哽咽,“我們剛才錯了,陛下是個好皇帝,他沒有忘了我們。
既然橫豎都是一死,那我們就與他們怕拚了,就算死也要拉著一個墊背的!”
嚴正手下有近二十人,他們手中皆拿著鋒利的刀劍,可當百餘名村民毅然站出來時,氣勢竟比他們還足。
見手下有些怯弱,嚴正高聲吼道:“怕什麽,你們手中有兵器,他們多是老弱婦孺,誰敢阻攔給我照殺不誤!”
嚴正率人衝了上去,就在村民們抱著必死之心與之搏殺時,噠噠的馬蹄聲踏破夜色的寧靜而來。
馬蹄聲、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回響在幽暗的街道上,震耳欲聾。
“怎麽回事?”嚴正愣住。
除了他們,大人還派其他人了?
“西北郡守軍來此,速速放下兵器!”
一身穿銀鎧的中年將領策馬而來,紅纓槍指,氣勢凜然,與之相比,嚴正等人便是地上的蛇鼠,不值一提。
不等嚴正發話,他身後那些人瞬間將刀劍劈裏啪啦的丟在地上,乖乖的抱頭蹲下。
在西北郡守軍麵前,他們連打牙祭都不夠用,他們別的沒有,但尚有自知之明。
嚴正驚愕不已,西北郡守軍怎麽會來?
難道是來營救溫涼的?
可這沒有道理,若無虎符,莫說欽差,就算是皇子親臨也不可能喚動守軍。
騎在馬上的中年男人乃是西北郡守將左丘,他翻身下馬,目光狐疑的望著溫涼。
前些時日溫涼曾攜虎符入軍,命他率軍在祁縣附近駐紮,以孔明燈為令,聞風則動。
可他率軍趕來,這裏哪有溫涼的身影,眼前這著一身墨色披風的男子倒是有溫涼的氣度,隻是這容貌差得太多了些。
溫涼見他如此神情,抬手扯下了覆在臉上的人皮麵具。
刹那間,蒙塵的明珠蕩滌塵埃,重回其耀眼奪目的光華。
宛若月破烏雲,繁星璀璨。
其貌若仙,其華似神,不若凡間之人。
左丘早就見過溫涼的容顏,可再次相見心中還免不得驚歎一番。
有這般容貌姿華的男子,普天之下想來唯有這一人爾。
不過最讓他驚訝的還是溫涼手持虎符一事。
世人都言陛下扣留平陽王府大公子乃是為了製衡平陽王府,可依他所見,這哪裏是製衡,分明信任有加。
否則豈能將虎符交給溫涼,任由他調令三軍?
左丘斂下心中所思,為將者一聽從陛下之令,二聽虎符調配,他隻要配合溫涼就好。
嚴正見狀身子徹底癱軟下來,無力的倒在地上。
此人竟然真的是溫涼,完了,這下全完了!
60310/62203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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