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初動
“謝尚書!”
“哎呀!謝尚書的頭流了好多血啊!快抬進去,再派人去喚大夫!”
底下那一聲聲焦急的呼喊聲聽得顧錦璃身子一顫。
謝尚書?
莫非就是那個戶部尚書謝昆?
她不小心手滑摔了杯子,結果就正好砸到與她有仇的謝昆頭上。
她說自己不是有意的估計都不會有人相信。
顧錦璃悄咪咪的向下望了一眼,謝昆此時正雙眼緊閉躺在結了厚冰的湖麵上。
茶樓後院風景頗好,既有如血的紅梅,還有人工修葺的精致小湖。
想來謝昆剛才原本走在小橋上,結果不小心被她扔下的杯子砸到了頭,身子一晃又摔下了木橋,掉在了冰麵上。
不得不說,這謝昆也有些倒黴,不然怎麽好端端的偏偏在杯子掉下去的時候走過來。
茶樓的小二忙跑出去幫著抬人,幾個穿著官服的官員正手忙腳亂的圍前圍後。
謝昆的小廝猛地抬起頭來,望向了顧錦璃所在的房間,“誰在哪裏!竟敢傷朝廷命官!”
語落,便動作飛快的跑進了茶樓,瞧著便是原來興師問罪的。
顧錦璃被他突然的暴喝聲嚇了一跳,身子不由向後退了一步。
這可怎麽辦?
她雖是無意傷人,可謝昆畢竟是朝廷命官,怕是難以善了。
而且謝昆滿臉都是血,若他有個三長兩短,自己豈不是就成了殺人犯?
顧錦璃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到了,臉上的血色一時褪盡,白的像個易碎的瓷娃娃,看著有幾分可憐。
心裏不安後怕,便難免埋怨起身邊的男人來。
若不是他非要來茶樓,還非要跑到窗邊喝,還冷不丁的說出那麽嚇人的話,她怎麽會嚇得摔了杯子?
想到這,顧錦璃便抬起頭來,埋怨的看著溫涼,眼中水光粼粼。
溫涼沒看出埋怨,隻看出了可憐無助,心下不由一軟。
出了事情知道找他求助,倒還不算太傻。
謝昆的小廝帶著幾人直奔到溫涼兩人所在的雅間,可門外有墨蹤守著,若無溫涼發話,豈是誰都能闖進來的。
“大膽狂徒!竟敢阻攔我等捉拿凶犯,看來你也定也是同謀!
上!先把他拿下再說!”
謝昆的小廝沒見過墨蹤一劍封喉殺人無形的樣子,是以發號起命令來非常的有氣勢。
墨蹤眸光冰冷而無情,似最為鋒利的利刃。
若非雅間內傳來溫涼的聲音,這幾人怕是會切身體會一番何謂恐懼。
“墨蹤,讓他們進來。”
溫涼語出,墨蹤便沒有半分遲疑,側身讓開了路。
謝昆的小廝傲慢的冷哼一聲,瞥著墨蹤,推門而入,“你家主子可比你識趣多了,雖說怎麽都難逃一劫,但至少能少受些皮肉之……”
狂拽的聲音在看清屋內端坐啜茶的人時戛然而止,隨即是不可置信的驚呼聲,“溫公子?”
他那難聽刺耳的聲音讓溫涼眉頭一蹙,不悅的抬起眼來,“何事喧嘩?”
“沒……沒事。”小廝下意識回道,腳步也不由主的往後退去。
可剛退了兩步,又停頓了下來。
怎麽沒事?
他來這可是有正事的!
小廝心思百轉,砸傷老爺的杯子就是從這間屋子掉下去的,就算是平陽王府的公子,也不能不講道理啊!
溫涼不好相與是京中眾所周知的,可老爺現在還昏迷著,他若是不討個公道出來,老爺醒了也定沒他好果子吃。
這般想著,小廝又向前小挪了兩步,恭敬道:“溫公子恕罪,小的不是有意打擾溫公子。
小的是謝府的小廝,實在是剛才尚書大人被從樓上掉落的杯子砸傷了頭,小的才上來查看一番。”
“竟是這般。”溫涼略一挑眉,似剛剛得知,隨口又問道:“謝尚書情況如何?”
小廝一臉苦惱,“回溫公子,尚書大人還在昏迷著,瞧著傷的頗重。”
溫涼點點頭,“沒想到謝尚書竟會遭此橫禍,實是不幸。
待謝尚書傷勢恢複,我再去貴府探望。”
小廝作揖道謝,隨即一臉糾結苦惱的道:“多謝溫公子,小的定將公子心意轉告給尚書大人,隻是……”
“隻是什麽?”
小廝深吸了一口氣,壯著膽子道:“溫公子,砸傷尚書大人的杯子,好像是從這間房裏掉下去的。”
溫涼淡淡抬眸瞥了小廝一眼,目光冷漠,看到小廝心中一顫。
“你的意思是本公子砸傷了謝尚書?”
“不敢!小的不敢!”小廝連連擺手,眼睛隨即瞟向了顧錦璃,諂媚的笑道:“小的隻是想問問溫公子,有沒有看到是何人丟了杯子。”
這屋裏又不是隻有溫涼一個人,不敢懷疑溫涼,還不敢懷疑這個穿著普通布衣的小子嗎?
“沒看到。”
小廝:“……”
小廝不甘心,又笑著問道:“溫公子,不知這位是……”
“王府貴客。”言簡意賅的回答之後,溫涼終是抬起那雙冷淡的眸再次望向小廝,“這裏的人不是你一個小廝能夠盤問的,謝尚書若有何指教,待他清醒後可來平陽王府。
至於現在,本公子不想再被人打擾,明白嗎?”
溫涼的語氣並不淩厲,甚至因為太過清淡而讓人辨不出喜怒,卻不影響其威懾力。
小廝慌忙底下頭去,連連躬身道:“溫公子勿怪,是小的不是,小的這就退下。”
謝府再如何鼎盛,也不足以與平陽王府相抗衡,更合論陛下對溫大公子寵信有加,他一個小廝如何敢招惹這樣的人物。
就算明知道溫涼也有問題,也不行!
謝府小廝不甘惶恐的退下。
溫涼輕抿了口茶,嘴角漫不經心的挑起,慢悠悠的道:“打算如何謝我?”
顧錦璃心中腹誹,若不是你,我怎麽會無故惹下這樣的禍事。
但敵我實力懸殊,顧錦璃還是牽起了嘴角,客氣道:“今日謝溫公子相助,不知溫公子可有需要我來做的事?”
溫涼抿抿嘴角,有些不虞。
謝人最好的方式難道不是請人吃飯嗎?
能和宋達改日再敘,為何不能……
“暫不需要,日後再說。”
顧錦璃能感覺到溫涼的心情似乎稍差了一點,但溫涼一向如此她便也沒放在心上,隻略有擔憂的道:“那小廝雖好打發,可待謝尚書醒了,怕是就沒這麽好說話了。
若是有人查起,這屋子也的確少了一個杯子……”
溫涼放下杯子,聲音雖淡卻格外的堅定,“此事有我,你不必擔心。
我,自會護你”
依舊輕輕淡淡的語氣,卻像一隻無形的手在顧錦璃的心頭輕輕拂過,攪動滿池春水。
心髒處傳來一種陌生的感覺,原本規律的心跳突然亂了起來。
顧錦璃單手輕覆心口,眸中有些慌亂。
她剛才是怎麽了,竟會突然心悸。
那種感覺太過陌生,心髒處有些酥麻又有些溫暖,似被羽毛拂過,又似飄了滿心的柳絮。
這種感覺很奇妙,怪異卻並不難受。
顧錦璃壓下心中那種怪異,撐著桌子站起身來,有些慌張的道:“好,溫公子若有何吩咐可盡管喚我。
今日,我便先回去了。”
待回去之後她要好好為自己探一番脈。
“嗯。墨蹤,送顧小姐回府。”
顧錦璃想要推辭,卻聽溫涼又道:“謝府中人未必會善罷甘休,有墨蹤在,沒有人能跟著你。”
溫涼淡若天際垂雲,卻是心細如塵。
好似空氣一般,無形無聲的將人包圍保護。
顧錦璃心跳的更快了兩分,隻覺得雅間內的溫度陡然升高,空氣中都似乎彌漫著能使人心悸的味道。
顧錦璃點點頭,福身行了一禮,便慌慌張張的走出了房間,不敢再多留片刻。
盯著顧錦璃慌亂的身影,溫涼輕輕搖了搖頭。
不過喝杯茶的功夫,就能將戶部尚書砸的頭破血流,這運氣的確是差了些。
若無人護著,可如何是好?
……
乾坤宮中,建明帝正躺在椅上百無聊賴的翻閱奏章。
陳總管進殿稟報,暗龍衛指揮使求見。
建明帝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忙道:“快傳!”
暗龍衛指揮使龍羽大步邁入殿中,建明帝眼中藏著笑,卻好似漫不經心的問道:“如何了?”
龍羽沉吟了片刻,才垂眸答道:“回陛下,謝昆……被茶盞砸破了頭,又摔斷了腿,想來需恢複三月才可。”
他還沒等下手,謝昆便被二樓扔下的杯子砸破了頭,他身子一晃從木橋上摔了下去,好巧不巧又摔斷了腿。
建明帝意外的挑了下眉。
他隻說讓謝昆一個月之內回不了戶部,暗龍衛竟然超額完成了?
而且暗龍衛的手段什麽時候這般像小孩子過家家了。
不過意外的很爽怎麽回事?
想到謝昆頭破血流還折了條腿,建明帝便覺得非常舒爽,卻還是繃著臉冷聲叱道:“朕隻交代讓他一個月不得入朝,為何下此狠手?”
雖說很意外很驚喜,但是皇帝的命令不得違背,否則君威何在?
“陛下恕罪!”龍羽跪下請罪,遲了片刻,才將難以啟齒的話說出口,“陛下,其實此事並非暗龍衛所做?”
“不是你們做的?”建明帝更是驚訝。
謝昆的人緣這麽差嗎?
怎麽誰都想踩一腳?
“此事是何人所為,手段竟然如此不入流?”
“回陛下,此乃溫大公子所為。”
建明帝:“……”
短暫的沉默後,建明帝輕咳了兩聲,“那……可有人發現?”
龍羽點點頭,“謝府小廝已懷疑是溫公子所為,但未敢為難。”
“朕量他也不敢!
不過一個尚書府的小廝,還敢盤問平陽王府的公子不成?”建明帝冷哼一聲,絲毫沒有怪罪溫涼的意思。
阿涼做事一向謹慎,這次為何如此大張旗鼓,莫非還有什麽後招不成?
建明帝墨眉深鎖,想了半晌未果,便抬手道:“退下吧,今日多盯著點英國公府還有謝府。”
英國公那個老匹夫最是記仇,若是讓他知道折了兩個戶部侍郎還白忙一場,估計會氣得發瘋。
若是氣死了倒也一了百了,不然誰知道這匹老瘋狗會幹點什麽出來。
而此時在英國公府的書房中,頭發半百的英國公正怒不可遏的摔了一整套的茶盞。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英國公氣得臉色漲紅,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英國公世子連忙勸道:“父親息怒,為了這點事氣壞身子可就得不償失了。”
“我怎麽可能不動怒!”沒有茶盞可摔,英國公將手邊的桌案拍的“啪啪”作響。
“我與陛下僵持了那麽久,還搭上了兩個戶部侍郎才免得他被停職,結果他竟一下子摔斷了腿,還要修養三個月,他怎麽不一下摔死才好!”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惹建明帝不快,還白白折了兩個人手。
“父親,這件事也不能全怪謝尚書,還不都是那個溫涼搞的鬼!”英國公世子冷聲道。
英國公眸子一暗,“若他安安分分的待在家裏,溫涼就算想傷他,難道還能跑去謝府砸他嗎?”
不過話雖如此,這溫涼從徐州陳延一案開始便緊盯著他們不放,這次更是直接動手傷人,他到底想做什麽?
陛下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心思簡單的少年了,他何嚐看不出建明帝不願大權旁落,想要一點點擺脫他們的掌控。
可建明帝終究不是太後所出,他們不放心也不甘心將大權歸還。
從重用平陽王府和宋府開始,便是建明帝在與他們宣戰。
這次建明帝更是借由謝顧兩府的婚事重責謝昆,為的便是將手伸向戶部。
為了保住戶部,謝昆必不可少。
可到頭來他費了那麽多力氣,結果竟是比一開始還要糟糕,如何不讓他惱火。
“父親,那溫涼著實可惡,他這分明是在挑釁我們,決不能輕易放過他!”
英國公抬抬頭,精明的一雙老眼中滿是冷意,“不過一黃毛小兒,收拾他還不是易如反掌!”
頓了頓,英國公暫時息下怒火,沉聲道:“最近頗為不順,先是徐州生事,再則又是宋丞那個老匹夫逃過一劫。
你派人去一趟謝府,告訴他與永寧侯府的婚事絕對不能再出變故,否則,我絕饒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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