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二更 5000字
眾人回了各自的院子。
王婆子被打了二十板子,連帶一家都扔出了府。
吉祥顫顫巍巍的跟著趙文漪回了怡然居,剛到怡然居,趙文漪便將所有人遣散,撲到床上大哭起來。
她這次真是丟盡了臉麵,顧三老爺說的那些話就像針似的一下下的刺在她心口。
又是說永寧侯府沒有教養,又是說侯府出來的女人惡毒雲雲,聽得她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趙文漪哭的正凶,丫鬟平兒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咬著唇低聲道:“小姐,剛才顧老夫人派人傳話,說是小姐已經在顧府住了許久,怕是家中惦念,要護送咱們回侯府……”
這便是下了逐客令。
趙文漪哭聲一頓,猛地坐起身來,紅著眼睛吼道:“走就走,當誰稀罕住在這似的!
以後就算求我,我也不來了!”
趙文漪又惱火又委屈,讓平兒趕緊收拾行李,一刻都不願多呆。
她坐在窗邊,不甘的揉捏著手裏的帕子。
憑什麽!
憑什麽顧錦璃不但全身而退,還得了四千兩的銀子。
四千兩,就連她這個侯府小姐都沒有。
而最讓她氣惱的是,顧錦璃居然能收到宋府的帖子。
宋府是何等人家,便是一般的公侯之家都比不得。
宋府鮮少舉辦宴席,能去參加的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若是她也去了,也許會入了哪家貴公子的眼呢?
這般想著,趙文漪更是歸心似箭。
若是趙文鳶收到了請帖,她一定得想辦法跟著去才行!
……
顧明昌離開鬆鶴堂,一路上腳步輕快,直接走到了靜芸院,將鬆鶴堂中發生的事情盡數講給了靜姨娘聽。
靜姨娘長得頗為清秀溫婉,她正低頭繡著香囊,聞言不不禁詫異抬頭,神色錯愕又帶著絲絲驚喜,“你說的可是真的?”
顧明昌笑著點點頭,他閑適的端起茶盞,含笑抿茶,“兒子當時就在鬆鶴堂,自是看得清清楚楚。
母親不但被罰了兩千兩銀子,還被禁足三月,這三個月裏咱們可以清靜清靜了。”
嫡母不喜歡他和二哥,所幸他們住在前院,平時接觸不多,但隻要見麵就難免挨幾句冷言冷語,這下子終是可以自在些日子了。
靜姨娘麵上訝色猶在,她轉了轉眸子,若有所思的道:“大小姐倒是變了許多。”
顧承昌想了想,附和道:“大妹妹瞧著的確比以前靈動了不少,不像之前那般畏縮了。”
若是以前遇到這種情況,別說據理力爭,怕是當即就哭了鼻子。
靜姨娘想的則更多了些,她和趙氏鬥了十餘年,最是了解趙氏的脾氣。
趙氏大智慧沒有,壞主意倒是不少,大小姐不但全身而退,還反將了趙氏一軍,這可不隻是變了性子就能做到的。
大小姐以前就是個花瓶美人,不然也不會處處受欺負。
如今變得厲害了不說,宋府甚至還給她下了帖子,莫非是背後有人給她支招?
靜姨娘轉了轉眸子,對顧承昌道:“昌兒,以後不妨與你大妹妹走的近一些。
你父親喜歡女孩,又素來疼她,你對大小姐好,你父親見了也會高興。”
以前她還真沒把這個大小姐看在眼裏,如今倒是要重視一些了。
看著顧承昌俊秀的容貌,靜姨娘的眼中滿是驕傲,“昌兒,萬不可因此事而得意忘形,學業為主,不能荒廢。
隻有你一舉考上功名,咱們娘兩才能真正出頭!”
顧承晏不善讀書,顧承暄又已經被嬌慣廢了,三房日後定然還是要依仗昌兒的。
老太太最是勢力,老爺又素來不喜歡趙氏,待昌兒考取功名,就算不能取替趙氏,她也定然能做個平妻當當!
顧承昌嘴角凝笑,神采飛揚,“娘你放心,兒子定會好好讀書,先生上次還誇兒子文采好,兒子一定給娘考個功名回來!”
靜姨娘歡喜欣慰,眼角眉梢都帶著笑,她繼續繡著手中的香囊,隻想著趕緊繡完好送給老爺佩戴。
趙氏被禁足,正是她的好機會,她可絕對不能錯過!
……
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得了開鋪子的第一筆資金,三個月之內還不會再有人上躥下跳,顧錦璃一家的心情簡直都好到飛起。
顧老夫人雖做了讓步,但對顧二夫人母女兩人隔閡還在,便稱病免了請安。
不用請安,不用麵對顧三夫人,顧錦璃每日就翻翻賬本,研究研究藥方,過得特別的輕鬆自在。
直到這日紅芍來了錦華院,說是有了紀大夫的消息。
顧錦璃眉頭微挑,擱下了手中的紙筆,命如意去門房準備馬車。
休息了幾日,也該辦些正事了。
萬安堂的張大夫張實,先是用無用之方害的顧錦璃一家喪命,而後又是用瀉藥,又是用相克之物屢屢加害她們一家。
先前她騰不出功夫來,這次她絕饒不了他。
不過,以她現在的身份不方便行事,她還需要一個幫手。
而同樣出自萬安堂,卻因事被趕走的紀大夫或許是不二人選。
馬車一路行到顧錦璃指定的地點,馬車停下,看著一身男裝跳下馬車的顧錦璃,車夫有些擔憂的小聲道:“大小姐,這破地方又髒又亂,哪有什麽可逛的?咱們還是回街上去吧!”
萬一小姐在這裏受了驚嚇,他回去也是要受罰的。
如意熟練的摸出一塊碎銀子,想到大小姐得了四千兩銀子,扔銀子的動作都比往日要更加瀟灑帥氣了,“小姐的事你就別過問了,找個地方停馬車,我們一會兒回來了!”
顧錦璃不禁發笑,她得了銀子,這小丫頭的腰板都直了,就連花錢都闊氣了。
上次才給車夫一錢銀子,這次竟翻倍給了兩錢。
待日後開了鋪子賺了錢,這丫頭怕是得把尾巴翹到天上去。
兩人沿著坑窪不平的土路上走著,按著紅芍給的地址來到一處小院前。
普通百姓的院子都是沒有大門的,每家院子都隻用籬笆圍著。
顧錦璃站在門口向院內張望,院子很小,但收拾的很幹淨。
院內整齊的擺著兩排藥架,上麵放著正在晾曬的藥材。
看來就是這裏了。
顧錦璃正打算喚人,一個婦人突然抱著個孩子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她跑的很急,擦著顧錦璃的肩膀跑進了紀家,撞得顧錦璃趔趄了一下。
“小姐,你沒事吧?”如意連忙扶住顧錦璃。
“我沒事。”顧錦璃輕輕搖頭,蹙眉望向院內。
“紀大夫,快救救我家寶兒!”
婦人的聲音帶著哭腔,不住的流著眼淚。
一身穿灰色長衫的中年男子腳步匆匆的走了出來,看了婦人懷裏的孩子一眼,忙道:“快!快把孩子抱進來。”
顧錦璃遲疑了片刻,也抬步跟了上去。
那孩子看起來不足一歲,一張小臉紅的嚇人,小小的身體抽成了一團。
看著應是因高燒而引起了驚厥,若是治療不及時,極有可能損傷孩子的智力。
見這孩子發熱嚴重,顧錦璃不由走上前去,卻見紀大夫已拿出銀針,快速的刺入孩子頭部的幾個穴位,手又穩又準。
孩子瞬間不再抽搐了,紀大夫也鬆了口氣,忙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小藥丸喂孩子服下,然後便開始為孩子散熱。
一番診治下來,孩子的呼吸明顯輕緩了,小臉也不那般紅了。
顧錦璃看得認真,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個小藥瓶上。
這孩子能這般快的退熱,想來是因為那顆小藥丸吧。
“寶兒暫時沒有什麽危險了,你先抱他回去歇著,我熬好了藥就給他送去。”
婦人雙眼噙著淚花,連連道謝,轉而又有些局促不安的道:“紀大夫,我家現在沒有錢,我能不能賒……”
婦人的話還沒等說完,紀大夫就擺手道:“無事無事,孩子身體要緊,什麽時候寬鬆了什麽時候再補上就行。”
婦人感激不已,抱著孩子連連鞠躬道謝。
婦人走後,紀大夫才發現顧錦璃和如意還站在他屋裏,剛才他沒注意,隻以為他們是一起的,正想開口發問,便聽到內間傳來女子低低的抱怨聲,“你又傻大方了,看十次病,九次都不收錢,咱家這回是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紀大夫臉色一紅,尷尬的說不出話來,顧錦璃卻是淺淺一笑。
如此看來,紀大夫倒是個能與之合作的……
“別胡說,家裏還有人呢!”紀大夫紅著臉叱道,這讓人聽了去多不好。
窮苦人家本就沒有存餘,他身為醫者治病救人是理所應當的,他們欠著藥錢也是無奈。
這話若是傳了出去,怕是會給人家徒添壓力。
內間的女子挑開簾子,看見顧錦璃和如意也不禁一怔,麵上也泛起了一抹紅來。
她偷偷擰了紀大夫一把,咬牙切齒的低聲道:“有客人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害我白白丟人!”
紀大夫疼的齜牙咧嘴,一臉的無辜,“我哪裏知道你會突然說這些,快鬆手,肉都要被你揪掉了!”
看著兩人這般模樣,如意沒忍住笑出聲來,女子忙收了手,瞪了紀大夫一眼,才笑看著顧錦璃道:“我們剛才是在說笑,兩位別放在心上。
快坐下,我給你們沏茶。”
“夫人不必麻煩,在下隻想與紀大夫說些事,不敢叨擾。”
顧錦璃聲音清悅,一身男裝襯得她挺拔俊秀,舉止彬彬有禮,看著便是個清貴公子。
紀夫人看得呆了呆,這小公子長的也忒好看了,若是自己再年輕個十幾歲,估計都得被迷得暈頭轉向。
“可別我叫我夫人,我哪裏擔得起,我姓方,不嫌棄你叫我方嫂子就行!”方氏笑眯眯的說道,語氣有著說不出的柔緩。
“是,方嫂子。”顧錦璃淺淺一笑,點頭應了一聲。
媽耶,這小公子笑起來咋更好看了呢!
“我去給你們沏茶,你們聊你們聊!”方氏一邊笑盈盈的說著,一邊拿著茶罐子走出去。
紀大夫看得臉色都黑了。
居然拿他珍藏的雪茶!
他平時都舍不得喝,隻有過年過節才舍得喝上一點呢!
這女人都一把年紀了,咋一看見漂亮的小夥子還移不開眼。
奪茶之仇讓紀大夫心裏不大舒爽,看著顧錦璃的目光也帶著些許審視。
顧錦璃略略掃了一眼屋內,屋裏說是家徒四壁也不為過,屋內除了醫書也就隻剩下一張掉了漆的桌子還有兩把破舊不堪的椅子。
可便是這樣,紀大夫仍不改為醫者的初心。
顧錦璃最欽佩像紀大夫這樣的人,見到他之後,她便更不相信萬安堂中的傳言了。
“紀大夫,久仰大名。”
紀大夫擺擺手,“公子有事不妨直說,我就是一江湖郎中,可不敢承公子謬讚。”
顧錦璃彎唇而笑,坦然道:“既然這樣,那我便有話直說了。
我來找紀大夫是為了萬安堂中事……”
紀大夫那一直平靜的目光在聽到“萬安堂”三個字時陡然一變,他用力的握緊雙拳,手背泛起了青筋。
他極力的隱忍著,身子卻還是不受控製的輕顫起來,“我並非萬安堂的大夫,公子怕是找錯人了。
鄙舍簡陋,恐招待不周,公子請吧!”
紀大夫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可此時眼中卻滿是冷色。
顧錦璃唇角笑意不變,一雙清亮似水的眸子定定的望著紀大夫。
“紀大夫可就甘心這般離開?”
紀大夫身子一僵,半晌才生硬的道:“甘不甘心又與公子何幹,公子還是請吧!”
“我來找紀大夫,這件事便自是與我有關。”顧錦璃慢悠悠的坐了下來,神情朗朗,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紀大夫眉頭一皺,正要說話,方氏已經推門進了屋,笑盈盈的將手裏的小茶壺放在桌上,還為顧錦璃斟了一杯茶。
“家裏沒什麽好茶,公子將就些。”
顧錦璃頷首淺笑,眉目如畫,“勞煩方嫂子了。”
方氏被笑得心花怒放,越看顧錦璃是越喜歡,隻恨自己沒有個女兒,要不一定要想辦法撮合兩人。
紀大夫看不下去了,清嗓咳了兩聲。
方氏反應過來,忙不好意思的笑著道:“你們聊你們聊,我去上街買菜。”
然後走到紀大夫身邊,壓低了聲音道:“記得留人家吃飯,別傻了吧唧的!”
紀大夫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卻不敢反駁,隻氣呼呼的哼了兩聲。
顧錦璃端起茶盞,抿了口茶,輕輕挑眉道:“茶味清幽,紀大夫好雪茶,想來也定如這般心寧悠然。”
紀大夫沒說話,端起杯子喝起茶來。
這可是他最寶貝的雪茶,味道當然好了!
轉而心頭又泛起愁緒,再這樣下去莫說喝茶,他們一家怕是隻能喝西北風了。
顧錦璃放下茶盞,望著一臉愁容的紀大夫,徐徐開口,“自己苦心研究的藥方被他人盜用,奸人憑此穩坐萬安堂,受人推崇。
反觀紀大夫卻受奸人誣陷,不但被驅逐出萬安堂,甚至就連其他醫館都再無你容身之地。
不知紀大夫可甘心?”
手中的杯子被緊緊握著,往日裏最喜歡的雪茶喝到嘴裏也隻剩下了苦澀。
甘心?
他怎麽可能甘心?
他苦苦研究多年的藥方被他人盜用,他卻被反冠竊賊之名,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京中的醫館藥鋪對他唯恐不及。
可他不願放棄行醫,高門大院進不去,那他便給貧苦百姓看。
在他心裏人本就沒有高低之分,隻要能治病救人,他便覺得活著有意義。
隻是可憐了他的妻兒,跟著他吃苦受累。
妻子有時雖嘴上抱怨,卻始終不離不棄,在他迷茫的時候支持他鼓勵他。
想到妻子,紀大夫的眼眶微有泛紅,嘴唇顫抖幾下,才無可奈何的道:“不甘心我又能如何?
所有人都覺得我才是惡人,無論我怎麽解釋,他們都不肯相信,我還能有什麽辦法?”
張實那個混蛋先是趁他不備,在他的藥箱裏偷放了店裏的銀票和珍貴的藥材。
他被人抓了個正著,人贓並獲,百口莫辯。
經張實這一番鋪墊,他變成了一個手腳不幹淨的毛賊。
而後在兩人爭搶藥方之時,便更沒有人願意相信他,他們說他行為不端,就是喜歡偷盜別人的東西。
之前能偷店裏的銀子藥材,現在就能偷別人的藥方。
他苦苦研究了三年,終是讓他研究出了可以快速退熱的藥方,本想著能夠用這方子治愈更多的患者,卻沒想到這方子成了他厄運的開始。
顧錦璃將紀大夫的神色盡收眼底,“想要別人相信你,解釋是沒有用的。”
“不解釋?那……那如何讓人相信?”
顧錦璃輕輕勾唇,語氣輕緩,可每一個字卻都帶著堅定與自信,“變強!
當你變得讓所有人都望塵莫及時,無需解釋,你說的話自會成為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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