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窯洞
這個孤零零,又空蕩蕩的院子,讓王換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尤其是院子正中間的那座小屋,看起來是那麽陰森,那麽格格不入。
一個這麽大的院子,隻蓋了這麽一間小屋,怎麽看都覺得不對。
小鳳取出一串鑰匙,拿出一把,將鐵柵欄的院門給打開了,走進這個院子的時候,王換的心跳的很厲害。
他說不上來是因為什麽,隻是覺得特別心慌。
院子正中的小屋很低矮,不過,卻是用大塊的石頭蓋起來的,非常結實。小屋的上方,有一個很小很小的窗戶,小鳳帶著王換來到屋門外,王換看見這麽小的小屋,卻掛著一把很大的鎖。
小鳳又取了一把鑰匙,回過頭,小聲對王換說道:“這鑰匙,隻有我姥姥有,這道屋門,也隻有我姥姥可以打開。”
“這裏麵,是什麽?”
小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打開了屋門。屋門被推開之後,一縷陽光斜斜的照射進去,王換的眼睛還適應不了屋子裏的黑暗,但是沒多久,他隱隱約約看見,小屋的角落裏,好像坐著一個人。
小屋上方的窗戶,恰好透射進來一縷光線,光線就在那個人的正前方,光線所照射的地方,有一隻小小的魚缸,魚缸裏似乎養著金魚,那人就坐在牆角,一動不動的望著這隻魚缸。
王換還沒看清楚之前,下意識的覺得,這個人就是小鳳所說的那個人,不過一秒鍾過去,王換就發現,這人是個老婆子,歲數好像比小鳳的外婆還要大,整個人就好像一塊古樸的石頭。
老婆子穿著一身黑衣,腰身佝僂如弓,她沒有動,也沒有任何反應,隻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魚缸。
魚缸裏,有一條金魚,正在慢慢的遊動,老婆子看著這隻魚缸,看著這隻金魚,就仿佛看見了整個世界。
王換的腦袋有點麻了,他判斷的出,這個老婆子已經在這裏很久很久,平時除了吃飯睡覺,什麽也不做,就盯著這隻魚缸在看。這是她唯一的娛樂,也是唯一的消遣。
“姨姥姥,我要下去看看。”小鳳小聲對老婆子說道:“我跟我姥姥說過了。”
老婆子不理會小鳳,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和動作,但這種沉默,應該代表著默許,小鳳躡手躡腳的走到了小屋另一個角落,隨手扯開一塊黑布,頓時,地麵上的一塊木板就露了出來。
王換這時候才明白,這個老婆子不是小鳳要帶自己看的人,老婆子應該隻是小屋的看守。木板下頭,是個地道的入口,老婆子就負責在這裏看守地道的入口。
木板很沉重,還鑲著一層鐵皮,小鳳抬不動,最後是王換出手,才把木板打開。
木板掀開之後,下麵露出了一個洞,洞裏,因為有光線透射出來。這種地洞一般都有氣孔,用來流通空氣,免得人在裏頭悶死。但是,氣孔終究隻是氣孔,透氣不好,王換聞到了一股很難聞的氣味。
那種氣味,就好像西頭城邊緣的垃圾堆,又好像爛蛇地盤上那些小胡同的臭水溝散發的臭味,雖然不算特別臭,但聞起來,卻總會讓人感覺心裏很壓抑。
小鳳可能是不想打擾老婆子,輕輕對王換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
地洞下頭,是一架木梯子,木梯子大概有兩丈高,順著梯子下去之後,王換看到了一片朦朧的燈火光。
這的確是個地洞,而且麵積還不算小。地洞裏一片空蕩,在牆角,有一張很大的木桌子。木桌子恨不得有一尺厚,上麵黑漆漆的一片,猛然看上去,似乎是塗著黑色的漆,但隻要再仔細分辨一下,就會發現,那全是幹涸之後的血跡。
血跡已經發黑了,這張木桌子不知道被多少鮮血侵染過,才會變成現在這種顏色。
“上麵那個老婆子,是.……是你的姨姥姥?”
“嗯,是我姨姥姥。”小鳳點點頭,又想了想,貼著王換的耳朵說道:“她在這裏很多年了。”
很多事情,小鳳不知道,也說不清楚,但王換心裏大概猜得出來,在黑婆婆這種家族裏,族長的位置是很多人爭搶的,老婆子是黑衣老太婆的姐姐,兩個人很可能因為爭搶族長,而發生過激烈的衝突。
最後,老婆子失敗了,僥幸留住了一條命。一般來說,家族內這種你死我活的爭鬥一旦分出勝負,落敗者的結局,會很淒慘。這個老婆子還能活下來,算是運氣。
隻不過,王換自己想想,都會覺得心驚,一個人,一直在這樣的小屋裏,隻守著一隻魚缸過日子,那是什麽滋味?
小鳳帶著王換朝前麵走,地洞的深處,貼著牆壁挖出了幾個窯洞,窯洞的外麵,擋著鐵柵欄,每根鐵條比大拇指還粗。
別的幾個窯洞,都是黑漆漆的,隻有一個窯洞裏,散發著燈火光。那股讓人感覺壓抑的氣味,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那個人,就在這裏了。”小鳳指了指窯洞,說道:“我同姥姥講,放了這個人,她卻不肯。”
王換走到窯洞跟前,透過鐵柵欄,他看見裏麵有一張床,一張鋪著棉褥子的硬板床。
床上躺著一個人,身上穿著一件已經破舊肮髒到分辨不出顏色的薄夾襖,這個人的頭發又髒又亂,赤著一雙腳,蜷縮在床上。
床邊的地上,有幾隻碗,碗裏是沒有吃完的剩飯,窯洞的一角,有一個專門用來解手的馬桶,但是,地麵上到處都是糞便。
發臭的飯菜,還有糞便,再加上這個人身上的氣味,混合成了那種讓人壓抑的氣息。
看到這個人的時候,王換已經認出來,他不是瘋子,而是一個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陌生人。
這人的歲數,應該不算很大,盡管鬢發蓬鬆,渾身上下髒兮兮的,但他的臉龐,還沒有多少皺紋。這個人被黑婆婆關在這兒已經很久了,每天都蜷縮在那張硬板床上,孤苦無奈的度過生命裏的一天又一天。
“他是?”王換認不得這個人,隻不過,這人不是瘋子,就已經讓他暗中鬆了口氣,他轉過頭,小聲問道:“他是誰?”
“他就是那個和你一樣的人。”
這時候,王換的餘光瞥到了窯洞的一角,一瞬間,他的瞳孔就猛然收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