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算賬
杜青衣一口氣喝掉了杯子裏涼了的茶水,然後坐的端端正正。她暗中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神態各異,一個個憋著氣不說話。
杜青衣知道,今天,怕是有一場惡鬥。但她絕不能退,隻要這次退卻,就意味著自己將要從杜家慢慢淡出,她接受不了。
坐在大廳裏的七八個首領,基本都是杜年同輩的人,老輩人還沒死絕,不過歲數大了,隻想享幾天清福,也很少出來折騰。
“今天也沒人召集,怎麽人來的這麽齊?”杜青衣清了清嗓子,先開了口。以往過去,杜家要議事,都是杜青衣先開口,然後下麵的人依次發表自己的意見。
“有事兒,自然得把家裏的人都召集起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漢子咧著嘴笑了笑,歪著身子靠在椅背上,摸著胡子拉茬的下巴,說道:“有人說,你想從杜家調幾個人?”
這個發話的中年漢子,是杜年的堂哥,叫做杜爭,功夫湊了馬虎,人看著粗枝大葉的,但心眼子很多,工於心計,杜家下麵八個堂口,杜爭的堂口,是勢力很大的一股。
杜年死了之後,杜爭當家主的呼聲很高,眼瞅著就要大功告成了,但最後還是被杜青衣暗中串聯了其他堂口的人,硬把他給壓了下去。為了這件事,杜爭把杜青衣恨的牙癢癢。
“我是要調幾個人,怎麽了,不行麽?”杜青衣不動聲色,淡淡的看了杜爭一眼,說道:“我調的,可不是你堂口的人。”
“不是我堂口的人,卻總是杜家人吧?”杜爭擺明了是要找事:“現在沒有家主,我那個苦命的弟弟走了之後,這個位子一直都空著,沒有家主發話,調人能隨便調嗎?”
“你明知道沒有家主,卻說這種話,到底什麽意思?”杜青衣也不動怒,依然淡淡的說道:“若心裏有話,不妨擺明了說。”
“既然擺明了說,那就擺明說。”杜爭唰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杜青衣麵前來回走了幾步,說道:“你外出這些天,我們這些杜家的人,也商量了一下,以前吧,有我那弟弟在,你總歸是他老婆,所以占著杜家一張椅子,誰也說不出什麽,現如今情形不同了,我弟弟不在了,你還占著這張椅子,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那你的意思是?”
“現在,江湖上的人都喊你杜青衣,可人人都知道,你娘家姓唐,是嫁到我們家以後,跟了我們家的姓。我弟弟不在了,你就不能再姓杜,該姓唐,就改回你自己的姓。”
“然後呢?”
“然後?杜家的事務,跟你沒有關係了,你原本不是掌管家族裏頭的懲戒賞罰?以後不用管了,找個人接替了你。”杜爭行雲流水,說話說的無比幹脆利索,顯然這番說辭,已經在心裏琢磨好了:“往後啊,你要是願意回娘家,我們也不攔著,不能因為嫁給我弟弟,就叫你一直守寡,你樂意再嫁,就回老家去。若是要給我弟弟守節,你們倆原來的那套院子,照舊歸你住,每個月的體己錢,自然也少不了你的。”
“看起來,這是已經提前替我安排好了?”
“那是。”杜爭嘿嘿一笑:“說到底,你也是我們的弟妹嘛。”
“安排的不錯,安排的很好。”杜青衣也笑了,眼神裏卻透著一股森森的寒意:“但是,你說了算嗎?”
“我是杜家人,我說了為什麽不算?”
“杜家人多了,每個杜家人都要管事,究竟要聽誰的?就是因為人多,群龍無首,杜家才會曆代出一個家主,統領眾人。”杜青衣咬了咬牙,她已經看的很明白了,下麵這七八個堂口的人,至少有一半今天跟著杜爭來鬧事,隻不過杜爭出來當了出頭鳥,一旦杜青衣要反抗,剩下那些,跟著就會站出來。
“你明知道現在沒有家主,說這些廢話做什麽?”
“你也知道現在沒有家主,你憑什麽就把我這把椅子給撤掉了?”杜青衣看著火候差不多了,針鋒相對,寸步不讓:“我主掌杜家的刑罰獎賞,這是我男人吩咐的,沒有家主發話,誰也撤不掉我。我隻要活著一天,這椅子,就要坐一天。”
“這不合適。”果然,杜青衣加重了語氣之後,立刻有人出來幫腔:“你自己是覺得沒什麽,可外頭的人說杜家的閑話,說的可不怎麽好聽,我們這麽多杜家人,卻要一個外姓的女人來當家做主。”
“你這輩子,是為了別人的話活著的?”杜青衣冷冷一笑,說道:“我沒嫁給我男人之前,杜家是什麽樣子,你們每個人心裏都有數,就是我來了,還拿了我娘家給的嫁妝做資本,才讓杜家一步一步重新站起來,有了今天,念完經打和尚,這就是你們的做派?各位叔伯,哥哥,兄弟,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你們大家都知道。”
這些話一說出來,有些人果然就開不了口了。杜家已經落魄了幾十年,家裏的一些子弟甚至到了變賣家當過日子的地步,當時杜家存放的黃金骨,就是被拿出去賣掉度日。
自從杜青衣來了之後,情況漸漸就開始轉變,杜青衣帶了大筆的嫁妝,本人又善於交際,讓杜家的生意漸漸紅火起來,這幾年時間,大夥兒的日子過的越來越好,這些頭頭腦腦,大多都置辦了私產,娶了幾房姨太太,隻要稍稍有些良心的人,也不會忘了杜青衣的功勞。
話是真話,理是正理,隻不過杜爭他們幾個人,今天是存心的,根本不管杜青衣說什麽,反正就是咬死一句話,杜青衣不是杜家的人,不允許管杜家的事情。
“你們是這句話,我也是這句話,我這個位子,是家主給的,要撤掉,讓家主來撤。”杜青衣看看別的人,目光最終落在了杜爭身上:“這位子,我不但要坐,今天趁著大夥兒都在,還要辦一點正事。”
說著話,杜青衣從身上取出了一個小本子。這個小本子不大,也不厚,但紙張薄如蟬翼,上麵整整齊齊的寫著一片一片的蠅頭小楷。
“杜爭大哥,咱們來算算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