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他變了
王換的眼前,隻剩下了來來去去的拳頭,拳頭像是一道一道似真似幻的影子,讓王換完全亂了方寸。
他已經分辨不清楚,哪一道拳頭是真的,哪一道拳頭是影子。
嘭!!!
王換紛亂之際,肩膀上又中了一拳,石頭明顯是把王換當成生死仇人來對付的,每一拳都不留手。
這一拳,又把王換給打倒了,他摔倒之後,連站都顧不上站,就地一滾,朝後麵滾了出去。
他完全是在為了保命而拚,但石頭非同凡響,追擊的仍然很快,王換隻滾了幾下,後背猛然碰到了一塊石頭,暈頭轉向之間,他再也沒有任何退路了。
石頭一步跨到跟前,根本沒有一句廢話,拳頭又閃到了王換麵前。
這一拳是奔著王換的額頭而去的,若是真的砸到了頭上,就算不死,也會丟掉半條命。王換想要躲閃,可是卻沒有任何機會。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了,隻能看見石頭那一隻粗苯的拳頭,將要撞擊到自己的頭顱上。
唰!!!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很輕微的破空聲,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傳了過來,隨即,石頭的拳頭,就停在王換眼前不足一尺遠近。
王換回過神,一下翻過了身後的石塊,重重喘了口氣。直到此刻,他才看見,石頭的脖子上,似乎被什麽東西給勒住了,石頭的兩隻手使勁的扒著脖子,然而,脖頸上的東西很細,他扒不住。
石頭的脖子上,應該是一根很細,而且很結實的魚線,魚線在不斷的收緊,石頭就隻能被迫跟著魚線朝後退,否則,他的脖子就會被勒斷。
王換一翻身站起來,目光朝石頭身後一瞥,整個人就呆住了,心中湧動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他說不清楚自己現在是興奮,是喜悅,是意外,還是驚訝。
他能看見,蓑衣老人就站在石頭身後不遠的地方,手中拿著一根魚竿。王換知道,蓑衣老人有時候會在自己的烏篷船上垂釣,但是,他還不清楚,蓑衣老人的魚竿,在此刻已經變成了殺人利器。
小小的魚竿,細細的魚線,柔韌的無以複加,石頭完全掙脫不開,魚線很細,已經把石頭脖子上的皮肉給勒破了,一股鮮血,順著傷口噴薄出來。
蓑衣老人好像沒有任何表情,就如同在小船上垂釣一般,他的臉色,似乎微微的有些發青,抓著魚竿的手一刻都沒有鬆懈。
石頭堅持不住了,重重倒地,已經喘不過氣,蓑衣老人卻沒有一絲手軟,依舊把魚竿用力朝後扯,石頭在地上不斷的蹬腿,前後大概三四分鍾時間,他的手腳軟踏踏的垂了下來,一動都不再動了。
“你……”王換直到這個時候,才如夢初醒,他真的沒有想到,自己隻是想在眉尖河的上遊碰碰運氣,找一找蓑衣老人,卻未料想,居然真的找到了。
到了這一步,王換才最終確定,自己在小山村刑場上所看的那個人,絕對不是蓑衣老人。
他不太相信,這世上還有那麽相像的兩個人,但是蓑衣老人就站在麵前,王換不信,也得信。
更何況,王換的腦海中瞬間又飄起了瘋子的身影。瘋子已經死了很久了,如果瘋子沒死,那麽,他跟王換,也是很難讓人分辨的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蓑衣老人收回了自己的魚竿,看了看王換。他可能是有話想說,嘴唇微微顫動了一下,卻沒有說出口。
“我前些日子,做了一個夢……”王換在蓑衣老人麵前,似乎什麽都不想隱瞞,他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做的夢,還有在小山村看到的情景,全都講了出來。
蓑衣老人默不作聲的聽,順手把石頭的屍體從河邊推到了河裏。石頭的屍體在眉尖河中緩緩的沉浮,順著水流,被衝到了下遊。
一直到石頭無影無蹤,蓑衣老人才慢慢轉過身。摘下了頭上的鬥笠,王換看到他的那一刻,發現蓑衣老人的頭發,完全白了。
白的如雪,白的如霜,不僅頭發全白,而且,他的精神似乎也萎靡了一些,沒有之前那樣的從容淡定。
王換不知道該怎麽感謝蓑衣老人,從他來到西頭鬼市立足的時候開始,蓑衣老人就不止一次的給他提供了幫助,幫他應付那些應付不了的強敵,讓他可以一步一步的在鬼市站穩腳跟。
一直到現在為止,蓑衣老人的幫助,仍舊沒有停止。
“我做的那個夢……”王換該講述的,都講述完了,無論那個夢,還是小山村的情景,都跟蓑衣老人有些關聯,但他發現蓑衣老人好像一點都不在意,就仿佛沒有聽到自己的話。
“若你知道自己在做夢,那也不錯,至少知道在做夢,就有清醒的時候。”蓑衣老人拿著魚竿,說道:“怕隻怕,在夢裏,自己卻不自知。”
“這是……這是什麽意思?”王換突然有些畏懼,因為蓑衣老人沒有了往日的和顏悅色,他此刻說話的聲音雖然不高,但語氣裏,卻隱隱有種斥責。
“醒醒吧。”蓑衣老人站在王換對麵,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說道:“這條路,你還打算要走到什麽時候?”
“我記得,之前和你講過,講過秀秀的事情。”王換解釋道:“秀秀死了,我一直舍不得,是真的舍不得.……我經常能夢到她.……我割舍不下,這是我心裏的執念,我想把她救活,等到她活過來,我就什麽都不做了,天天陪著她,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種地,養家.……”
王換不停的講著,這是他心裏不知憧憬了多少次的美夢,他很少會跟人說起這些,隻是自己閑暇的時候想一想。現在,他如實跟蓑衣老人講述了出來。
他覺得,蓑衣老人是個通情達理而且大度的人,他一定會體諒自己,也理解自己。
然而,讓王換想不到的是,蓑衣老人聽完王換的話之後,不僅沒有理解和體諒,反而有一種深切的悲傷和無奈。
“我隻想知道,這條路,你要走到什麽時候?”蓑衣老人的手顫抖了一下,說道:“從古至今,你聽說過有任何一個人死了之後,還可以重新活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