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撲殺
刀子果然是個合適的幫手,收了王換的錢之後,根本不問老黑和老白是什麽人,也不問他們跟王換是否有仇,王換說了隻要那麵鏡子,刀子立刻點頭。
“你暫時不要再到賭檔去賭錢了。”
“不會去了。”刀子把王換交給他的錢收好,刀子有自己的原則,他要跟著王換做事,必定會拋頭露麵,事情做了之後,無論成與不成,自己再去賭檔,很容易被人堵住。
所以,刀子會斷絕跟西頭鬼市賭檔的所有來往,等到從王換這裏賺到錢,他會換一個地方,再找一個賭檔。
王換把兩個散財童子的大致規律給摸透了,老黑老白一般都在鬼市下燈之前一個小時收攤,他們會順著鬼市南端離開,然後步行一段路,到城南一個農舍裏去睡覺。
刀子接到王換的任務,立刻就走了,他也要找個地方養精蓄銳。王換獨自在板屋這邊等著,不時的觀察著老黑那邊的動靜。
對很多煙客和賭客來說,老黑這邊的生意,簡直就和天上掉餡餅一樣。一個四十來歲的賭客匆匆忙忙的跑到老黑的攤子跟前,詢問了一下。
“你這個,價錢不如年輕人了。”老黑看了看賭客,說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這一年的命,隻能值三塊大洋。”
“三塊就三塊。”賭客什麽都不顧了,這時候不要說三塊大洋,就算三個銅角子,他也願意:“先賣十年。”
老黑回頭看看老白,得到老白的提示之後,老黑搖搖頭,說道:“你沒十年的命了。”
“我今年才四十一,以前算命的先生說過,我至少能活到九十,怎麽連十年的命都沒有?”
“的確沒有。”老黑又得到老白的提示,接著說道:“你最多還剩九年半的命。”
“那就賣九年半。”
“全都賣掉,你會死的。”
“你情我願的事兒,快一點吧,九年半。”
老黑看看老白,做生意,不管什麽生意,的確都是你情我願的事,人家要賣,這邊就不會不收。老白舉著那麵古舊的銅鏡子,賭客大大咧咧的伸過腦袋,在鏡子麵前照了照。
老黑點夠了錢,交給賭客,說道:“拿好。”
二十多將近三十塊大洋,對這個賭客來說,是一筆天降橫財,他興高采烈,一邊數著錢,一邊朝回走。
等他走到王換的攤子跟前時,手中的大洋陡然間嘩啦撒了一地,他的身軀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拽了一下,直挺挺的停在原地,緊跟著,他的腦袋似乎開始發沉,猛然朝前一栽,整個人就摔倒在地。
賭客摔倒之後,就沒能再站起來,一動不動,不知道是昏厥了,還是死透了。不遠處的老黑看著這一幕,自顧自的搖了搖頭,說道:“都說了,隻有九年半的命,還非要全都賣掉……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人是死在王換的攤子附近的,再加上他是這塊地盤的主人,事情就由王換承擔起來。按照鬼市的規矩,這種突然暴斃在鬼市裏的人,如果不是死於他殺,那麽平時收奉例的人,會出一筆安葬費,交給死者的家屬。
這是凸顯仁義的手段,以前這種活總是龍頭在做,但是食坊南邊的地盤歸了王換,活兒就要王換來處理。
賭客沒有家人,前兩年家徒四壁,老婆帶著孩子跑了。遇到這樣的情況,可以省事一點,直接把人送到亂葬崗給埋掉,隻需要一副薄皮棺材。王換通過老鼠胡雇了兩個人,把賭客留下的那二十多個大洋當做工錢,托這兩個人把屍體給葬了。
等處理完這些,已經過了淩晨。對於這件事,王換沒有聲張,他不想張揚出去之後,給老黑他們惹來麻煩。
三點左右,老黑和老白收攤了,他們的板屋很新,拆卸起來也很方便。拆掉板屋,兩個人肩並肩的離開了鬼市,朝著城南那條路走去。
刀子和豬油飯暗中跟了過去,看得出來,刀子的經驗非常豐富,跟蹤的距離不近,避免被發現,卻也不算遠,以防跟丟。從鬼市到城南,曲曲折折的路,大約得走一個鍾頭左右。走到一半兒的時候,是動手的好機會。那邊沒有人居住,是城南的菜農和西頭城之間的一塊緩衝地。
豬油飯已經把地勢摸熟了,跟到這兒的時候,原本晴朗的天空,陡然飄起了一片一片的烏雲,遮擋了月光。四下裏一片黑暗,已經打算動手的豬油飯隻好通知刀子,等等再說。
王換相隔了大概一裏左右的距離,尾隨在後,他天天都在西頭鬼市露麵,所以不能親自參與。
天空的烏雲來的快,去的也快,等到烏雲飄走,重新露出星月光芒的時候,老黑和老白的身影仍然在視線中,豬油飯跟刀子打了個招呼,兩個人一左一右,貓著腰包抄了過去。
老黑的反應,是要比老白慢一些,畢竟是個聾子,聽不到聲音。刀子盯住了老白,豬油飯盯住老黑,兩個人悄無聲息,一左一右的撲殺上前。
人的一種感官若是不靈,那麽必然有另一種感覺非常靈敏,來彌補不足。老黑是個聾子,但眼神似乎特別特別的好,他沒有回頭,然而,卻從地上一道淡的無法分辨的影子裏察覺出,身後有人撲殺過來了。
豬油飯和刀子,都是高手,靜若處子,動若脫兔。隻可惜,老黑敏銳的視覺讓他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他一碰老白,兩個人齊刷刷的回過頭。
豬油飯沒有武器,用的是自己的拳頭,他的拳頭,跟衛八的拳頭一樣,快到極點,而且力道洶湧,一拳仿佛就能砸碎最堅硬的石塊。老黑伸手招架了一下,頓時就被豬油飯的拳頭給震退了兩三步。
老黑的臉色變了,他顯然沒有想到,在西頭鬼市這樣的地方,會有豬油飯這種身手的人。
與此同時,老白的眼前閃過了一道刀光。刀子的刀,平時是沒人能夠看到的,他的刀,是一柄緬刀,無比鋒利,卻又柔軟如蛇。刀子盤成一卷,用的時候才會抖開。
雪亮的刀,像是追魂奪命的無常之刃,老白的眼前一片雪白,似乎隻剩下了這火樹銀花一般的刀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