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濱
城衛將信將疑,可還是放她出了城關。 兩人出了東城門之後,便沿著城外河流走。 那條河流原本是天傾河的支流,懷源中的人稱其為南河。 河水從鶴愁山下分流而出,自鮫灣入海。 聽說鮫灣那邊盛產一種名叫“琅鳧”的水鴨,混著老山參煮湯極為鮮美。 後來吃鴨子的人多了,漸漸就把那水鴨聚集棲息的山林改名為“琅鳧山”,而忘了那做常年雲霧繚繞的山嶺原名“南濱山”。 一路上,陽離高冷地走在藍諾身前半步為她帶路。 等把人送到山腳下,他便掉頭就走,連聲招呼也不大。 “小鬼,將來你若在江湖上混不下去,我可以引薦你去桑丘。” 藍諾話裏帶著諷意。 陽離自顧自地離開,就當身後瘋狗亂吠,不必在意。 林風自她身邊吹過,獨自進山,氣氛難覓淒清。 頭頂鳥雀啾鳴,啼聲清脆婉轉,越往深林中走,那聲音就越發混亂嘈雜,如同飛鳥王國開大會。 山路狹窄,順著若隱若現的山路,很難找到南濱湖準確的位置。 藍諾隻能憑著林間花葉生長的特點,以及泥土的硬度和濕度來判斷大致的路徑。 她自幼在山林間長大,對於野外如何找水探路,十分清楚。 越往深山裏走,泥地越是鬆軟,風中的濕氣也越重,不多時便可見到那臨近山頂,空蒙的霧氣。 藍諾的身體不由戰栗起來,那山霧又讓她想起了飛龍穀外遮掩障目的迷津。 她認得那山霧,濃密如煙,觸麵無感,可一旦踏入其間,在沒有熟人引路的情況下,會被活活困死在裏麵。 從來沒有外人誤入“迷津”還能全身而退,連最健飛的海東青越要半路折返。 藍諾看著那片霧,心中噔噔打鼓。 這時候,那迷霧中間竟然傳來笛聲,吹得是《醉花陰》。 柔軟的南音小調,被清脆笛聲吹得多出幾分鏗鏘之意,想來奏曲之人心中暗藏溝壑。 “藍行至――,二叔――,是你嗎?” 藍諾對著那迷霧深處大喊,可回應她的隻有連綿不絕的笛聲。 “二叔,你吹得太難聽了!” 她笑著,邊喊,便往那笛聲的源頭走。等她終於穿過迷霧之後,卻並未看見二叔的人,隻看見一對亂七八糟的石簇擺在風口。 那些石頭被人刻意穿鑿出了大大小小的空洞,正對著東南風向。 山風一起,氣流穿石洞而過,石簇就會“自動”奏出樂章來。 如此精妙的手段,藍諾隻在采桑子的書架上看到過一些零星的記載,而在這荒山深處竟然早有人將其實現了。 俄爾風向發生偏轉,那《醉花陰》的曲調便被吹奏地破碎難聽。 藍諾這才從漫漫思緒中把自己拽回來。 這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昏暗,石簇裏發出的幽噎難聽的聲響,如同鬼哭狼嚎,令人頭皮發麻。 這才對了! “鬼斧”門的手段,素來是為了讓人聞風喪膽才修建,從沒有讓人拿著享受生活的說法。 星河漸落,皓月當空。 今日是十五。 山野間,無數熟悉的狼嚎混著毒蟲蛇鼠爬過草木的聲響,今夜勢必無眠了。 藍諾輕笑。 都是老把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