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行

  屋裏彌漫著苦藥味。 頭頂鮫綃帳閃爍著細微的光點，一如當初被人從水底撈起之後，她做的那個夢。 伸手去抓那些星星點點的光，夢境竟然沒有消散而是真實地被她抓了滿手。 “你終於醒了。” 葉呈似喜似愧。 想說話但喉嚨幹澀，發不出半點兒聲響。 藍雅隻能虛弱地看著葉呈，卻不知道她兩隻眼睛忽閃忽閃，如同蝴蝶振翼般柔美。 於是，葉呈心裏的愧疚開始多於慶幸。 “對不起。” 男子漢的道歉很誠懇。 藍雅卻一頭霧水。 自己出去找事兒弄得滿身傷又不是頭一回了，於他有何相幹？ “我並不知道你是真的遇到了麻煩。那若是那天晚上再多問幾句，不那麽武斷地攆你走。也許你就不用遭這罪了。” 他低聲絮叨著。 藍雅便安靜地聽著，實則心裏心裏樂開了花。 這張免費的飯票竟然如此輕鬆就被她搞到了手。 咳咳…… 好像也不是很輕鬆。 感受到肩背上傳來的痛楚，藍雅眼淚都快下來了。 這時候葉呈把還藥碗端了過來，烏黑的藥汁還冒著熱氣，預示著接下來半年多的苦難。 她是不怕死，關鍵她怕疼啊！ 本來都覺得自己都活夠了，隨時可以圓滿地閉上雙眼，蹬腿駕鶴，投胎轉世去。 為什麽你個人渣要把老娘從黃泉路上拽回來受苦？ 水盈盈的鳳眼似嗔似怨，模樣實在是楚楚可憐。 痛與苦的雙重打擊之下，藍雅心如死灰。 可是摸著良心說，那半年裏，她被葉呈照顧得很好，身體也因此恢複地很快。 他們住的地方既不是執武庫的小牢房，也不是葉呈家宅。 院裏栽種著許多千層紅，一到花開時節，滿園都是豔豔的花。 衣食之類自有婢子仆人伺候，葉辰管署無事時，常會帶些糕點零嘴來看望藍雅，且並不會留宿。 用他的話說，他那是在贖罪。 後來他這罪贖著贖著，就把他親娘給招來了。 那天風和日麗，秋風涼爽。 藍雅坐在院花園子正釣魚吃糕，忽然便陰了天。 抬頭，兩個壯如門前石獅的老媽子並排立在她身後，還一副煞氣大開的架勢。 她被人一左一右架到正廳堂前坐著，才知道今日有客光臨。 首座上的貴婦人體態豐腴，滿臉橫肉，坐姿卻盡可能端莊典雅，做可以想見她頭頂的花冠有多重。 反客為主，實在有趣。 “你就是我呈兒養的外室？” 那貴婦人淡淡地閑話起來 “我是呈兒的母親，葉吳氏。” “住進水語閣這麽久，我都沒來看看你，千萬別見怪才好。” 藍雅一時哭笑不得。 “這位夫人，您是不是誤會了？” 她好心提醒，誰知道反而招來身後婆子的辱罵。 “不識羞恥的東西，都這時候了，還敢對夫人撒謊。看來不給你些厲害，你是不知道咱們葉家的規矩有多重！” 那婆子語罷，便不由分說地露起袖子上來要扇人。 然後，她就折了一條膀子。 拳腳活動開了之後，藍雅心情甚好。 向來隻有她捉弄人的份兒，從什麽時候起，是個人都幹欺負她了不成？ “你們葉家什麽規矩，本姑娘不想知道。不過這位夫人，請你講講道理，你家兒子不要名聲，姑奶奶日後還要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