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

  誰知道這一時戲言後來竟然險些成了真。 北懷鏡上山去接自己小外孫女回家那天，恰好就撞見拐角出的溫螢齋前，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往倒。 玉夫人受驚流產時，孩子已經快五個多月了。 要不是山上還有些懂得接生的老人，恐怕大人的性命也保不住。 可不巧的是，正在後院亂做一鍋粥的時候，前山的人也像熱鍋上的螞蟻，扶著重傷的孫澈回來。 又隔了許多天之後，銅川慕容府的嫡公子來訪，身後跟了約莫五歲大點兒的小男孩。 那孩子長得憨厚老實，身材瘦小，可天生一雙狐狸眼，看人的時候總有幾分戒備。 “她沒了。” 慕容聽雪淡漠地說。 至於許氏怎麽沒的，何時沒的，任憑謝逆麟怎麽問他也不說。 可是想也知道，慕容複那般看重自家門庭聲望，能容許一個枉顧孝道的女兒與人私定終身，怎麽可能還容得下一個不貞的兒媳？ “這孩子沒了娘，留在慕容府過得並不好。畢竟是親生骨肉，還望謝先生看在袁兒的份上，善待於他。” 慕容聽雪對謝逆麟抱拳施禮，轉身就走，算是托孤給了謝逆麟。 可其實，他此言此行都是在侮辱謝逆麟。 一是指責他要為許氏的死負一半的責任，二來也是罵他薄情寡義，不配為人父。 “那你呢？袁兒那麽在乎你，最後你怎麽沒護住她？” 慕容聽雪聞言頓住腳步。 雖然他沒學過武，此時也恨不得拿把刀劈背後的這男人。 默然良久。 慕容聽雪仰天長歎了一聲，“我沒殺了這野種，已經是對袁兒，對你的寬宏大量了。” “你可知當日她隨我會慕容府後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麽嗎？” “不是抵賴，也不是懺悔，而是問我要休書。她說……” 慕容聽雪不知是心痛，還是恨，兩手握緊拳頭，身體直發抖。 “她說，她不願你因為她而背上罵名，情願我以七處之條休了她。可那時候她已經有了身孕。孩子落地，驗明血統之前，父親怎麽可能放她走？” “這時候，你在做什麽？謝逆麟，你這種人，根本不配為人。” 說完，慕容聽雪便邁步離開，仿佛所言方才種種，以及此後的種種，都是別人家的事，與他再無瓜葛。 臨上車前，小男孩跑過去，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 “阿爹，你別不要我。” “誰是你爹？滾！” 慕容聽雪一改素日溫和謙遜的貴公子做派，抬腳便將小男孩踢翻在地。 車馬轔轔，揚長而去。 看著那雙與他神似的眼睛，謝逆麟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鮮血灑在山道上，如同地獄的曼珠沙華盛開。 ―――――――――― “其實阿爹到死也沒明白，許夫人隨他回銅川的真意是什麽。” 鬆月居前，慕容懌躺在鬆軟的土地上惆悵望天。 他邊上的羽眉鳳目，眼下朱砂的女子喝完了第三盅茶，揶揄道：“你又懂了？” “是啊！所以我這種人，還是撮合別人的姻緣好了，我自己可沒打算碰姻緣這種東西。” “唉！你說，是不是因為那道門開在你們家，犯了紅鸞，所以你們姓慕容的，姻緣都不好？” 慕容懌白了她一眼，反擊道：“仿佛你們姓藍的姻緣好似的！我那表妹夫有消息了嗎？”